夏天和秋天不留痕迹地更替,风儿连绵不绝地吹着,说是秋天,但是蝉鸣还是不绝于耳,说是夏天,可是晚上已经睡不了凉席。风儿还在吹,终于吹动了岑莹莹的头发。
这个季节,在这山间的破庙,就算有太阳,怎么看都有些落寞。一男一女就安静地待在这间破庙里,女人还是双手抱胸倚在门口极目远望,男人还是驾着一只腿坐在那张桌子上喝着酒,尽管没有人说话,但是一切都非常的和谐,就像这一瞬间就是永恒一样。
“阿平,你没有菜,怎么会喝得下酒?”沉默被岑莹莹所打破,岑莹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寂寞。
“正是因为没有菜吃所以才喝酒,而且再不多喝一些我就再也喝不到了。”
“你是说屠魔大会吧,继续躲下去不就好了吗?”岑莹莹试探地问道。
“真的要躲一辈子吗?可是我再也躲不下去了。”萧恪没有答话,他把想说的话都藏在了心里。
“那我们要等常玄大哥等到什么时候?”沉吟片刻后岑莹莹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昨夜回去找你去了,你没有见着他吗?”萧恪本是不愿承认他是和常玄相识的这个事实的,但是现在他还是没有能够忍住,他问出这样的话,因为常玄是一个守信的人,但是他现在还没有回来。
“没有,你们走了后,我怕危险也走了,要是知道他会回来找我,我就不走了。”
“他要是实在找不到你,应该也已经回来了。而且,已经到了饭点了。”萧恪内心并没有面上那么轻松。
“他其实不用过来的,因为你不是可以自己下山吃午饭吗?”岑莹莹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他不会轻易让我下山的,他是一个很会替朋友着想的人,所以饭点到了,他一定会带着吃的来,而且还少不了酒。”
“他是怕你太饿了下山去,被那些人发现了,遭遇危险,所以他一定会在你吃午饭的时候回来,为的就是不让你饿着。我说的对吗?”
“他对朋友总是一副热心肠。”
“可是你早早就下山了,他还是担心太多了。”
“嗯,我本也是没有想走的,只是这里来了别人,我不得不走。”
“他要是不来呢?我们去找他吗?”
“是的,我怕他也遇上什么麻烦了。”
“还有人敢找他麻烦?”岑莹莹将这句话说出口后就后悔了,连萧恪都有人找他的麻烦,何况常玄。
“他性格刚烈,嫉恶如仇,这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早上我听说昨天晚上他杀了野和尚和那乌龟道人,就在那个客栈。”
“我也听说了,那应该是我离开客栈后的事了,应该是他想回客栈找我,可是没找着我,却遇见了那两人。”
“原来如此,那么说忘乡教的事,是在常玄杀了那和尚道士之前了。”萧恪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还好他胜了那两人,要是他遭受了毒手,那我可就罪过大了。”岑莹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毯子,走到萧恪的桌子的另一端,注视着萧恪。
“你也未免太看不起他了,他虽然嫉恶如仇,但是他不蠢,遇见敌不过的人,他是绝不会送死的,而且他的武功本来就万中无一,又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萧恪发现自己的酒买少了,自己本来就已经快活不久了,怎么就不知道多买一些。
“他对忘乡教不出手也是这个原因吗?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岑莹莹虽然认识常玄,但是对他好像并不是那么了解。
“你自己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萧恪看着她说道。
“我想常玄大哥和我想的一样,认为忘乡教的人不是坏人,不是想来杀前辈的人,所以才不动手。”
“哦?”萧恪有些意外,因为有居然人不想杀自己。
“在那客栈时我们和那忘乡教几人聊过几句,而且他们明知道自己的恶名不比杀人魔差,却还敢大摇大摆地来这是非之地,目的显然不简单。依你所说常玄大哥没有和忘乡教动手是因为自己没有把握全胜那四人吗?”岑莹莹眉头微微皱着,双目尽是担忧与疑问。
“也可以那么说,常玄他应该不清楚忘乡教他们的武功底细,所以不轻举妄动,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贸然出手,他杀的人都是该杀的人,每一个人他都清楚地去调查过,就算是名声再怎么恶劣的人,他都会调查清楚再出手,他绝不会因为一个人被传言是恶人就出手,他不仅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眼里是真正的大侠。”
“那么常玄大哥也调查过阿平了?”
“没有,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和他就是朋友了,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萧恪看着岑莹莹的眼睛,他对这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人还并不是全心全意的相信,他试图在她眼中能够看出什么。
“原来如此。”岑莹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姑娘能否替我解答。”
“我必定知无不言,阿平...萧大哥你但说无妨。”萧恪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动,岑莹莹发现还是称呼不了萧恪为阿平,因为她发现她和萧恪实在相隔太远了,虽然近在眼前,但好像隔着一片海,萧恪就在海上的孤岛上。
“不知道是常玄找到姑娘,还是姑娘找到常玄的。”
“我与常玄大哥只是朋友,是我找上常玄的,因为只有他能够帮我。我找他便是为了找到救命恩人,去报答我的恩人,这恩人自然就是萧大哥你。”岑莹莹说话虽然不是那么大声,却有着自己特殊的气势。
“为了我?”萧恪微微一怔。
“前辈你一定是在怀疑我,如果是常玄大哥找上我还说得过去,常玄大哥是你的好朋友,救你当然会找帮手,所以我才会出现在常玄身旁。但是却是我找上他,那么我是何用意?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和常玄大哥是好朋友?而且常玄大哥为什么相信我要救你?这就很难解释了,你还在怀疑我的身份是吗?”岑莹莹一连串地说了这么一段话,说到后面越来越大声。
“岑姑娘所作所为萧某甚是感激,只是这疑窦未解,心有困惑。”萧恪叹了口气,他的双眼还是一样的木讷,没有任何波动。
岑莹莹哪里知道萧恪经历了什么,他的所有朋友几乎一夜间和他反目成仇,原本在酒桌上还在一起高歌的人,变得刀剑相向,这是多么的悲哀。也正是这样,萧恪才明白了信任这个东西不能轻易给予。
“这个和杀我全家的那个秘密有关,和楚正风有关,也与前辈能否在屠魔大会活下去有关,我本是想等到常玄来了再与你说起,既然前辈那么想知道,我就现在...”岑莹莹有那么一点点生气,好像是让萧恪明白她是在生气的那种生气,所以她话没有说完,就被萧恪打断了。
“岑姑娘,抱歉,是我无理了。”萧恪惨然一笑,好像看开了一切。
“我找上前辈是绝无恶意的,并且常玄是萧恪的朋友这件事,这并不是没有人知道的。我知道的事不少,虽然比不上万之先,但是已经足够解决很多麻烦了。”岑莹莹看着萧恪的双眼字正腔圆地说道。
“有劳姑娘了。”萧恪想到要这样的一个姑娘来救自己就觉得好笑,只是脸上没有笑出来罢了。
萧恪今天实在是很开心,因为今天并没有像是以往那样的孤独。
萧恪没有出众的智慧,也没有惊艳的外表,口舌虽然算不上笨拙,但是也不伶俐。他只有一身绝世的武功,除了这一点,他和天下所有人一样平庸,他也害怕死,也害怕麻烦,他以前很喜欢刀,现在却没有那么喜欢了,刀让他失去了一切,现在他只喜欢酒。过去的八年里,不算痛苦,也不算快乐,若是没用酒,他一年也忍受不了,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愿意接受平庸的人,现在他已经忍受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有再好的酒,萧恪也忍受不了了,就算没有屠魔大会,不久后他也会重新出现在江湖上,和这一切做一个了断。
午时已过,常玄依旧没有出现,萧恪还在等,只是已经没有酒了,所以萧恪就躺在桌子上睡着了。岑莹莹就站在萧恪的身旁,她觉得萧恪很是一个奇怪的人,岑莹莹盯着他喝酒,他也不问一句她喝不喝酒,岑莹莹问他话,他也只是敷衍的答几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岑莹莹攀谈,都没有机会,萧恪却不懂得珍惜这机会,倒在桌子上大睡。
岑莹莹发现萧恪比常玄还无聊,她实在不想这样被晾在破庙里,所以她下山去了,戴着萧恪的斗笠,因为,太阳挂得很高。
萧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很少人会在黄昏时醒来,喝醉酒的人算一种,萧恪没有醉,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夕阳穿过破庙的大门洒在萧恪身上,这一刻,萧恪感觉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不知为何,心中是无限的失落。
夕阳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萧恪就坐在桌子上出神地看着夕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实在不懂为何自己会变得这样多愁善感。
破庙门前出现里一条人影,窈窕多姿,虽然她手中还提着个篮子,但是一点也不影响她的气质,她施施然地朝萧恪走过去,体态依旧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