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甜蜜不是生活唯一的作料
自从和于浅浅的关系在寒假的最后一天确定下来之后，我们的关系便以火箭之势，呈突飞猛进般发展。这样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我们总觉得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所以不知从哪一个周末开始，我们都很有默契地早早地就来到学校，然后——聊天。那个时候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有讲不完的笑话，我总能在想叫她笑的时候，脑袋中突发奇想地蹦出一个笑话，然后讲给她听，然后她笑，我笑。我把这种谐星天赋的发挥称之为恋爱的力量。若干年过后，我们各处一方，相距千里，但坚持着每晚打电话的传统，也许是因为见不到她的缘故，我大脑的这种特异功能没有了。其通话的结果往往是，在重复完每天例行的诸如：“今天过的怎么样？”“今天晚饭吃的什么？”之后，最多再抱怨两句今天的天气状况，然后便是沉默，彼此的沉默。直到对方以一句“今天就到这里吧。”打破沉默，同时也结束了当天的通话。
也许后面的情况更加生活化，因为甜蜜并不是生活的唯一作料，平平淡淡才是真。而这更让我们怀念刚刚恋爱的那段日子。可是即便在那段日子里，也是有波浪壮阔的风暴，有的时候更是始料未及，叫人猝不及防。
像往常一样，这个周末我同样早早地就来到了学校。我给于浅浅发信息问她在哪里，她说刚刚出发，半个小时后到。我准备利用这个时间刚好收拾一下东西。十几分钟过后，同寝的老二、老三、老七相继过来了。他们以前没有这么早过啊，我心想。
“嘿，我说哥儿几个，你们的脑子今天被那路神驴踢了，这么早就跑到学校，不会是才一天不见就想学校想疯了吧？”我调侃道。
“要是想学校想疯了，那我就真疯了。前些日子我们跟老三打赌，赌他能不能一周之内追上隔壁班的一个小女生，输了请我俩周末搓一顿。”老二说。
“看样子你们这么早来是原有计划的，这么说老三同志输了？”我问道。
“我们就没想过他能赢。因为那个小女生整天对着她班上的一个小帅哥投怀送抱的。就老三长那样，只能说虽败犹荣吧，这种敢于尝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还是堪称吾辈楷模的。”老七调侃道。
“给你三哥闭嘴！你三哥长的咋了？那个小白脸长的帅，他会给你买今天的单吗？还不是你三哥今天掏钱。什么世道，长得帅就可以如此霸道？连泡妞都如此简单？”老三愤愤不平道。
“行了啊，不在这儿耗着了，浪费时间。为了吃你一顿饭，二哥我连午饭都没舍得吃，现在还空着肚子呢。走，吃饭去。”老二不耐烦了。
本来没有参与这场赌局的我，也硬生生地被他们连拉带扯地拽出了宿舍，走到一楼，老二又提醒道：“三儿啊，别忘带钱啊。”这一提醒不要紧，他还真没带钱，只好在我们的一片骂声当中有折了一个往返。然后，我们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奔赴饭局。
有老三这个招人损的活宝，和老二这个以“损死人不偿命”为座右铭的神人在场，一顿饭在一帮损友的招呼下吃得很愉快，以至于我把于浅浅的事情给忘记了。这下罪过大了。
直到晚自习我们几个才回到教室。我忐忐忑忑地看了后边坐着的于浅浅，她在埋头看书，一点不理会我。我确信这就是传说中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整个晚自习，她都坐在那儿默默地看书，期间我给她提过几个纸条，来说明今天下午的事情，可是被她随手丢在了桌边的垃圾袋里，压根没。这更加使我确信，这场暴风雨积蓄的能量是强大的。
终于熬完了整个晚自习，于浅浅收拾完书后站起来，直接朝门口走去，我赶忙追上去。
“大姐，今天下午的事情真的不是我有意为之，是他们非要拉我去的。”我忙解释道。我知道要是今天不把事情解释清楚，明天会更糟糕。
“你手机呢？”她问了一句。
“我没带在身上。给你发完信息之后就一直在宿舍充电。”我这个时候才想起手机的事。
“饭好吃吗？”她问道。
乖乖，这下可难为我了。这是个标准的中国女性喜欢问的你绝对不可能回答对的问题。就像先救你妈还是先救你老婆一样，问题的本身就存在着悖论，在可选择的答案里，不管你怎么回答，你所答的永远是错的。这个时候我正面临着这样的问题。不管是回答好还是不好，都有一个我没有理由的评判在等着我。如果我说好吃，那我岂不是心中只有吃而没有女友的吃货；如果我说不好吃，乖乖，既然不好吃，都能为了吃而忘了女朋友，这罪过就更大了。
“我，我……”我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用说了，这个给你，从现在开始，不要跟着我。还有，跟我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说着于浅浅塞给我一张叠的四方的纸，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我赶忙把纸摊开，借着路灯洒出来的微光快速辨识上面的字。
“感谢你这段时间给我快乐幸福的时光，但我是一个害怕失去的人，如果紧紧地抓住，却还是感到不牢靠，我宁愿主动松手。你不能想象，本来你有一件宝贵的东西，却不知道它藏在了那里，任凭你疯狂地翻箱倒柜也不能寻出蛛丝马迹，这个时候你会疯的，以至于，当你突然找到它，你会决绝地举起重锤将其砸碎，只为今后不用承受不知何时又有可能失去之痛。
原谅我的决绝，这不是意气用事，我有深思熟虑，别找我，莫联系。”
薄薄的一张纸，重重地压在我的心头。我明白这字里行间的意思，可我真希望我明白的是错的。当星星划过夜空，我不相信我们已经错过了彼此。黑夜浸湿了我的眼睛，思念升华无助的痛。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宿舍。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躺在桌子上正在充电的该死的手机。我拿起来，瞪大眼睛看到上面有12个未接电话，都是于浅浅打过来的。我能想象她刚打电话时的疑问，继而恼羞，继而愤怒，继而绝望。宿舍的几个兄弟还在以老三追隔壁班小女生为话题，谈笑的不亦乐乎。我只能呆呆地置身世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的思绪都停留在于浅浅给我的那张纸上，并由此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情，昨天放假回家，我们一起去小池塘，去体检路上遇到的大风，寒假里收到的那一条促成我们在一起的温暖的短息，还有以前的种种。它们像一本书一样，在我的眼前一页一页地掀过。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之间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这种沉甸甸的记忆也许就是于浅浅说的那种宝贵的东西。可是现在她却要把他们丢掉。
这样烙烧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小时，始终无法入眠，而且越躺还越清醒了。索性干脆坐了起来，打开手机。我想跟于浅浅发条信息，承认错误，恳请原谅，可是写完后又删掉，找不到原因，就是没有勇气把信息发出。我登陆QQ，进入她的空间，我看到她两个小时前刚刚更新的一条状态：“心怀梦想，缺乏安全，不沉迷才不会被忽略。”看完后，心中阵阵刺痛。于小姐，我跟你一样有着梦想，我不能拍着胸脯说你从不被忽略，因为今天下午的事情的确是我的错。但是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一定的，绝对忽略不了的。在关掉她空间页面的时候，我特地清空了浏览记录。努力找到，细细品读，却又删空记录？同志，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不要问我，我也在问自己，而我并没有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当外边的夜空不再那么漆黑的时候，我的困意袭来，刚躺下就睡着了。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看手机，已经五点。不是凌晨，是下午。手机上还有一条短信，打开一看，竟是于浅浅发来的：“你不该不来上课。”我苦笑一声，心中答道：“还不是拜你所赐。”我起床洗漱，而后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这个时候老二、老七进来了。
“哟？我们的睡神终于睡醒了，我们刚才还在打赌你能不能睡到今天晚上十二点呢。看来我对你的能力高估了。害的我输给这小子一顿午饭。”老二说着朝旁边的老七指了指。
“滚！烦着呢！”我没心情跟他们瞎掰。
“小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七欲言。
“叫五哥！”我立即制止了他错误的行为。
“枉费我们冥思苦想跟老班小王同志谎报你脸抽筋的毛病，要不然你能舒舒服服在这儿睡一天？当然了，兄弟之间就不说什么谢谢了，来点实际的。午饭二师兄管了，明天的早餐，你看是不是？”老七做出一副今天不答应你就别走了的样子。真觉得他是日本小鬼子看多了。
“你就不能说个其他病，脸抽筋，你听说过这种病吗？你还不如直接说我面瘫了。”我为自己的不公待遇义愤填膺。
“先别说这病了，有一件事情，我们是帮你摆平了。你跟于浅浅是不是出现问题了。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替你解释清楚了，今天晚上九点钟，学校操场，去不去就看你了。”老二说道。
“你们怎么知道的？”我将信将疑。
“以后自己的什么情书之类的玩意，不要乱丢啊，我今天早上起来，感到脸上捂着张纸，拿起一看就知道是于浅浅写给你的。你说你把臭鞋整天放我枕头下方也就算了，谁叫你睡我上铺呢，你怎么还从上边空投东西啊，你以为你是战斗机飞行员啊？不过也可能是运输机机组成员，将来是不是准备去人民空军工作啊？这幸好是张纸，要是个重一点的，我岂不是脸抽筋了？”老七愤愤不平。
“你呀，抽死活该！”我赶忙夺门而出，跑出好远才猛然意识到老二刚才说的好像不是这个时间。然后又折回来：“刚刚说的是几点操场见面来着？”
“明天早餐你包了！”他们俩不约而同，异口同声说道。
责任肯定是在我，吃饭忘了女朋友，电话又没带身上，以至于我没想到去联系她，她也没有能够联系上我。事儿其实就是一个这么个事儿，不大，简简单单、脉络清晰、责任明确、重点突出。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儿，竟成为了我跟于小姐第一次分手的导火索，也成为自我们俩在一起后第一次感情的羁绊。
通过这件事情我知道于小姐是一个什么缺乏安全感的人，就像她在信里给我说的那样，害怕宝贵的东西丢失，以至于在找到它之后，会想决绝地将其砸碎，因为这样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担心和丢失的痛了。
后来当我赶赴学校操场的时候，于小姐还没有来。有错在先的我当然得提前赴约了，不然怎么表现出自己认罪悔过的诚意。后来于小姐到来后，借着操场上的灯光，我看到她红肿的眼睛。
“我错了，是我的错，是我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对不起。”没想到见面后第一句居然是于小姐先向我道歉。
“不不不，是我的错，我有错在先，没能顾忌到你。”这个时候她的道歉前我可不敢放肆。
“林先生，你什么都不要说，你听我说！你不知道，昨天联系不上你，我是有多绝望，刚开始的时候，我想你估计是在洗衣服没听见电话，后边我觉得可能是你手机关静音了，再后来我想你或许有事儿不方便，直到我把能想的为你解释的所有的理由都想完了，你还是没能接我的电话。更没有给我回电，我开始胡思乱想了，我想你现在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电话接不得，也回不得。
明明之前我告诉你了，半个小时我就到学校了啊，你是知道的呀！然而过去了这么久，我找不到你，你也不来找我。你是不是再跟其他谁谁谁约会？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这些可怕的想法就越来越真实。
昨天你回来，你跟我说所有的这一切是因为你忘了，居然是忘了！你一直说你聪明过人，机智敏锐，你居然把我给忘了！我想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呀？我对你而言重要吗？能被人轻而易举地忘记，那该是有多重要啊！
林先生，我们虽然在一起了，但从没跟你说过我的成长经历，你对我的过去也不太了解。我是一个特别敏感，害怕失去的人。你知道咱们这里有重男轻女的传统。我家里上边有一个姐姐，你能想到我的出生给家里带来的不是快乐吗？按照计划生育政策的规定，我本就是多出来的，可多出来的我也天生没办法给家里弥补没有男孩儿的缺失。这种感觉，你不会有。你是家里的男孩子，也是家里的老大，集万千宠爱，从你出生后，轻而易举得到的，却是我望尘莫及的。我出生后，我爸爸跟我妈妈商量，要把我送人。是我妈妈死活不同意，然后带着我回姥姥家住了。再后来，虽然妈妈回到了家里，我却被留在了姥姥家，就这样一直寄样在姥姥家，直到后来我弟弟的出生。所以我对我姥姥感情很深。上周我姥姥病逝，家里没有告诉我，说是怕影响我在学校的学习。我是周末回家才知道的。我很难过，很伤心，我想找人倾诉，做为我的爱人，我想到了你，却找不到。
林先生，我一直学习很努力，我需要让家里看到我也不比男孩子差。2006年6月份，我中考结束，我考的不错，以公费生的资格考上了咱么学校。我能明显感觉到家人对我态度的变化，他们开始更加在乎我了，他们可以开心地在别人面前提及我了。走亲访友，我也得到了更多的关注。我更加明白的是，这些都是我努力得来的。
林先生，我渴望被重视，害怕被忽略，尤其是对于我的家人，对于我爱的人。对你，我视如珍宝，也很希望成为的珍宝，被你呵护，被你爱。
听完了这些，你能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于向昨天这么一件小事儿而大动干戈了吧。木木，希望你能理解。我之所以是我的错，是因为我知道，未来我的路还很长，像昨天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甚至数不胜数，我们俩需要彼此适应，相互理解，这样才能走的远，走进婚姻，走进家庭，直至走进坟墓。”
明对于浅浅的诉说，我保持着沉默，我的的确确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成长经历，我不知道她外婆的去世，我还因为自己的疏忽在她需要找人倾诉的时候而缺席，我不知道她的努力还有深层次的原因，我不知道在以前她总是充满哲理的语言中，不仅仅来自于书本所学，还有自己的亲身体悟。我这个男朋友称职吗？恐怕是说不称职都是抬高自己吧。
我展臂把于浅浅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他，我能感受到她身体在微微地颤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泣。我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哪一句更能适合现在的情景。我想安慰她，可又认为要强的她此时此刻需要的或许并不是所谓的安慰。我附在她耳畔，轻轻地对她说：“老婆，我爱你！”
“老公，我也爱你！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你不要不要我，我以后再也不提分手了。”于浅浅依然泣不成声。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昨晚她给我的那份“分手信”，拉着她的手，放在她手中：“那这个物归原主？”
于小姐再次发挥了她以前考试不好的时候手撕作业本的能力，给“分手信”来了个粉碎性打击，然后俯身将之丢进了塑胶跑道边上的下水道里。
“就让这些不开心随波而去吧。”于小姐道。
“随波？那也得有水啊，现在这季节，咱们这儿有半个月没有下雨了吧，这下水道哪来的谁哦！”我表示不认同。
“我说有就有！今天没有，明天也会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即便以后都不会有，至少它曾今有过！林先生，你得听我的！”于小姐又恢复了往日霸道女总裁的范儿。
“有有有，都听你的！有还不成嘛，我的大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