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辰本来说当天可以返回。可是看到岳麓,他决定不能离开。给林晚菲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林晚菲电话里一句都没有多问。他第一次觉得,有些矛盾。
毕竟当年,是因为他,岳麓才去了战地,一辈子都耽误了。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岳麓并没有因为丢了一条腿而自卑。现在坐在他对面,她很自然的卸下那条义肢。
见顾凛辰看她,岳麓微微一笑,说:“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再见你。刚才有点儿失态,别介意啊。”
顾凛辰摇摇头,说:“不会。人之常情。”
岳麓没听明白一样看了他一眼,说:“哪里就人之常情了。当年是我没有顶住压力,离开了你,自己非要在事业上创出点儿名堂,接过不知死活的上了战地。名气是有了些,可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没想过继续做记者?”顾凛辰问,“你的资历不浅,即便是现在,现在这个样子,也会有人愿意用你的。”他尽量回避着义肢的问题。
岳麓摇摇头,说:“腿的事儿倒不是什么大事儿。主要是我现在要靠药物维持。跟吸了毒似的。出去也是自讨麻烦。在这里住了着些年,也已经习惯了。外面的世界,想都不敢想了。”
顾凛辰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自觉的转动着手上的婚戒。
岳麓眼睛扫了一下,说:“对了,还没有恭喜你,结婚了。听说孩子都快出生了。”
顾凛辰看她说的真切,像是真的已经忘记了过去,笑道:“谢谢。有你的祝福,我很高兴。”
“我真的佩服你太太,这么大的压力都能顶得住。”岳麓说着,看了一眼门口,章司铭还跟照顾她的女人说着什么。
顾凛辰顺着她的眼神回头看去,看到那个干练的像是职业保镖的女人,问:“她是他们安排保护你还是监视你的?”
岳麓一愣,爽朗的笑了起来,说:“你还是这么一针见血。不是保护也不是监视。她是照顾我的。我的朋友。当年在叙利亚战地认识的。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她是个记者?”顾凛辰疑惑的看了那女人一眼,怎么看,也不像。
“不,她是个自由职业者。她去叙利亚是去探险的。接过碰上了那次爆炸。我当时腿被炸掉了,人又中了毒气,趴在地上一动都动不了。她参加了当地组织的救援,把我从一堆破碎的肢体捞了出来。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
岳麓说的轻描淡写,顾凛辰看着他,脑子里想着当年两人在一起时候,她的样子。那时候的她虽然也有些英气,可是却还是个小女生。逞强的外表下,一颗柔软的心。也正是这种反差,让他对她心生了爱恋。
见顾凛辰看着自己出神,岳麓咳嗽了一声,说:“你可是结了婚的人,这么盯着一个单身女人看,可不好。”
顾凛辰笑道:“是啊。不好。”
“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岳麓问。
顾凛辰指了指身后,说:“章司铭带我来的。”
岳麓有些意外,她向前凑了凑,小声而严肃的说:“那个医生不是好人,你小心,别遭了他的道。”
顾凛辰一愣,说:“他怎么不是好人了?”
“他给我药,维持我的生命,按理说我不应该说他是非。可是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他的目的,可是今天我知道了。他把你找来了。”岳麓声音依旧很低,怕被人听见,“当年祁连把我救了,我住进了战地。当时和我一样在毒气中活下来的有五六个人。可是后来一个个都死了。祁连着急,就把我的事儿发给了国内的朋友。接过辗转找到了章司铭。他专门跑了一趟叙利亚,看到我的时候,我都快没气儿了。他当场给我做了个手术。还交给了其他战地医生。那个时候我以为他是个好人。所以后来他把我转到国内继续治疗我也就同意了。知道有一天,我见到了尚雨晴。
从她的反应力,我知道,他们是一起的。而且把我运回来,是尚雨晴的意思。尚雨晴说是怕你知道我的事情,再起了跟她分手的心。可是后来我知道,你为了那个姓林的小姐还是甩了她。我以为我没有价值了,他们就会放弃治疗我。可是章司铭却说,我还有更大的价值。现在看,应该是用你对我的愧疚胁迫你吧。”
顾凛辰听她说了前因后果,苦笑,说:“不管怎么说,这一步伏笔,他埋的煞费苦心,不过确实管用。”
“不能管用。”岳麓说,“我不知道他要用我跟你谈什么条件,但是我知道,一定不是好事儿。你不能助纣为虐。”
顾凛辰被岳麓的一股正气折服,他说:“始作俑者是我。我不可能无视这个事实。岳麓,你放心,我安排人为你转院,我相信一定有比这什么违禁的菌株更有效的药物能治疗你。”
“你还不明白吗?着菌株就是毒品一样的东西。而且比毒品更毒。毒品你还可以戒掉,可是菌株,已经在我体内长期存在,甚至在我体内变异了。我只能靠他们的药物继续维持。一旦停止,命就到头了。你给我转了院又嫩怎么样。”岳麓说这,一脸看透生死的平静,“我已经不在能活多久了。可是不能让你为了我一个活死人,再做妥协。”
顾凛辰看着岳麓,她似乎还是那年离开他身边时候的模样。那么正义凛然,那么坚强。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让她在为了他死一次。
“你不用管了。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事。你只管好好养病就好。”顾凛辰站起来,走向门口。
章司铭和那个叫祁连的女人见他过来,停止了谈话。章司铭看着顾凛辰,说:“怎么样,顾总,我门可一直在替你照顾岳小姐。你可别不认账啊。”
顾凛辰没有说话,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章司铭看了一眼祁连,跟了过去。祁连回到屋里,把门关上了。
顾凛杰已经取来了岳麓的病例,在章司铭的办公室里等着。见顾凛辰和章司铭走了进来,他把病例交给顾凛辰。
顾凛辰看着章司铭,说:“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善后。三天之后,我会把一应证据交给警方。包括尚雨晴两次雇凶杀人,一次绑架和这次的禁药买卖。你们最好躲起来,永远不要现世。”
章司铭挑衅的笑着看着顾凛辰,说:“这些证据都能搜集到?顾总好能耐。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们要去的地方,没人能找得到。但是我奉劝顾总一声,紧要的事情可别抖落出来。毕竟岳小姐还要靠它续命呢。”
顾凛辰嘴角冷笑,眼神如同猎鹰一般,狠狠地盯着章司铭。章司铭小人嘴脸尽显,没了往日的身世做派,衣服小人得志模样。他笑的脸都几乎扭曲了。
顾凛辰看了一眼顾凛杰,说:“院长你趁早找人交接。别耽误章医生逃亡计划。”
章司铭对着顾凛辰离开的背影,说:“顾总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从医院出来,顾凛辰感觉心里一团火无处发泄。他坐在车里,脸色阴沉。顾凛杰不敢多说什么,开车超医院门口走去。顾凛辰感觉有人在看他,他下意识的抬头,发现原来岳麓的病房就在临街。这么多年,这么多次的进进出出,他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大哥,你不是真的还爱着岳麓吧。”顾凛杰开着车小心翼翼的问。
顾凛辰脸色更加阴沉,他紧闭双唇,恨不得咬碎满口钢牙。如果是爱,一切还好说,可是现在他完完全全是愧疚。尚雨晴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过,他是个痴情的人,而痴情的人就是把痴情化成毒酒,让被他爱上的女人无怨无悔的一饮而尽。
想到这里,他心中无限伤感。不过他庆幸,有林晚菲。她好像自带解毒功能,饮下他的痴情,还能全身而退,伴他前行。
顾凛杰看大哥如此,忙换了个话题,问:“你今天晚上真的不回去了?晚菲没说什么?”
“她说她不给我添乱,让我好好的忙我的事情。”顾凛辰想到刚才林晚菲在电话里懂事的态度,他心里的冰山融化了不少。看来欧昊问应该给她上了一课。
顾凛辰靠在后座上,说:“你把病例发给Joy一份,让他给德国的医生看看有没有办法。你再给美国那边的专家看看,这事儿发生在叙利亚,美国兵不可能不针对这种毒气进行研究。就去找维克多尔,我相信,他有办法。”
顾凛杰连连点头,说:“那咱们回家。”
顾凛辰摇摇头,说:“回你那儿吧。老宅新宅我都不想回去。尚雨晴留下的痕迹,我不想看。你抽空给我把那个新宅子卖出去。我不想要了。老宅是祖产就是了,要不我一块儿都给卖了。”
“你不是还有商业区的房子和南城四合院吗?干嘛非得住我那儿啊?”顾凛杰抗议。
顾凛辰不冷不热的说:“我知道你想干嘛。做梦去吧。我今天一个人,你别想回家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