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结婚时候曾跟姐夫有过约定。婚后,轮流到双方父母家过春节。
腊月二十八,我带着老爹,男人婆和雨婷赶大集回来后,姐姐一家人已经到家了。
刚从车上下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向老爹飞奔而去。
“姥爷,抱抱”。
是我的小外甥女严皓月,小名好月。因为她出生那天恰巧是八月十五,正值花好月圆之夜。
她的乳名是姐夫起的,而大名却是我这个当舅舅的作品。
“嗳,好月乖”老爹俯身把她抱在了怀里。
“快下来”这个时候姐姐也从屋子里面出来,隔着老远便喊“好月,快从姥爷身上下来,也不嫌你姥爷身上脏”。
老爹憨厚笑道:“不脏不脏,刚换过新衣裳”。
他身上的衣服是男人婆送的见面礼,介于中山装和西服之间的款式。
这是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意大利品牌。据雨婷说3000多块呢。当然,这件衣服在穿在老爹身上之前便被撕去了价签。否则,他是说什么都不会肯穿的。
虽然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可是这样的衣服穿在老爹身上非但没有显得老爹多年轻,多精神,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老爹面朝黄土背朝天得忙活了大半辈子,满头的白发和又黄又干燥的皮肤,一脸的皱纹,让我想起了那副同样以《父亲》为名的著名油画。
因此听到姐姐这样的说话,我的心中颇为不悦,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冷冷得对姐姐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来,好月,舅舅抱”我欢喜的对这小家伙张开双臂。
可是这小萝莉只是怯生生得看了我两眼,把小脑袋拱进了老爹的怀里,任我怎么呼唤都不搭理。
“不过才一年不见,这小家伙就不认识我了?”真是让人沮丧。
这时候雨婷笑着道“咱们好月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嘿嘿,你懂得”
我一头黑线“我懂,来前给这小家伙带了不少礼物,保准能让她回忆起我来。”
大家都哈哈大笑。
“好月,来,小姨抱”。雨婷把她从老爹怀里接过去。她前几天刚去过姐姐家,想必没少给这小萝莉贿赂。所以这小萝莉对她小姨还是显得格外亲热。
“好月,还记得我吗?”男人婆也上去逗她,小萝莉眨巴眨巴眼睛,大声道:“认识,你是舅妈”
一句话把我和男人婆都闹了个大红脸。男人婆小声道:“叫阿姨就好了。”
小家伙疑惑道“是你让我喊你舅妈的,现在又让我叫你阿姨,我到底怎么叫你?”
男人婆脸更红了,细不可闻道“那随便叫就好了”。
“爸,回来了?高升,雨婷,辛苦了”从屋里走出一个帅气高大的男人热情招呼道。几步来到我们跟前,将老爹手里提着的东西接了过去。
“来啦”老爹满脸微笑。
这个男人就是我的姐夫,解放军305医院外科主任医师,严晓赫同志。
可是我对他向来不感冒,礼貌性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倒是不以为意,先是以主人的身份对男人婆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然后又与雨婷攀谈了几句。
“阿玲,去帮妈做饭去吧。”他对姐姐说道。
严晓赫是个妻管严,平日里姐姐说一不二。因此这句话大半是恳求的语气。
“哎呀”姐姐嘟囔道“烟熏火燎得,对皮肤不好啦,还是让雨婷去吧。”
雨婷乖巧得答应了。倒是我一把把她抓住,冷言冷语道“烟熏火燎的,对皮肤不好,雨婷又不是你们家保姆,干嘛要听你的。”
“哎呀,哥,你说啥呢?”雨婷小声埋怨我道“没什么啦,刚好跟老娘学点手艺。”
她扯了扯我的手,但是没有扯动。我依旧牢牢抓着她,不让她离开。
“哼”姐姐白了我一眼,转身进屋了。
“你这小子”老爹结结实实在我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干啥呢,不知道你姐怀着二胎呢吗?”
我心中暗自腹诽:跟我有什么关系。但是考虑到严晓赫在场,没有出声。
严晓赫歉意得对我笑笑,拉着爹亲切得说“爸,外边冷,咱们进屋吧。”
老爹恶狠狠瞪了我一眼,跟姐夫俩一前一后回屋了。
“哥~”雨婷无奈道“你怎么老是跟姐姐针尖对麦芒的啊?”
“看不惯她”我冷冷回答道。
雨婷替姐姐鸣不平道“哎呀,你这人,姐姐什么样的人你不比我了解吗?她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有什么恶意的。你呀你,就是太较真。”
其实我跟姐姐以前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可是自从她结了婚,我就感觉出巢的乳燕成了乌鸦,发生了太多让我难以理解和接受的改变。
比如以前她对老爹老娘言听计从,可是从怀了好月开始,每次回家不是埋怨老爹就是数落老娘,家长里短,碎碎念得像个黄脸婆。
而老爹老娘就像刚入学的小学生,乖乖听着,一句都不反驳。
好月出生后,她的“胎气”不但没有顺,反而变本加厉,颐气指使,仿佛全家人都成了佣人,都得围着她转。张口闭口钱钱钱,仿佛有钱了不起一般。
我进屋后还听她在跟老爹抱怨,什么电视机是国产的不耐用啦,生暖气不如装空调屋里暖和啦,门窗是塑钢的,不如铝合金高档啦,地上怎么没有铺木地板啦。
看着雨婷那近乎哀求的目光,我咬紧了牙,没有做声。
结果吃饭的时候她又来了毛病,嫌老娘给好月的汤匙材质是铝的,对身体不好。
我再也忍不住了,对着好月道:“好月,别吃了,你姥姥家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干净,留着肚子回家吃去吧哈。”
姐姐当时就不乐意了,尖声怪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针锋相对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我可以加重了“大”字的读音,暗讽她身材走样,都横向发展好几年了。
我们一家也都是暴脾气,她腾得一拍桌子站起来“刘高生你最好不要太过分,别忘了,这也是我的家。”
我当时也是血脉喷张,毫不相让得站了起来道“您家?您好好看清楚,您家的电视是进口的,空调是中央变频的,门窗是铝合金的,地板是柚木的。家里有两个保姆,寸步不离得伺候着,您再看看这,啊,这哪是您家啊。让您留这吃顿饭真是委屈您了”
“好啦,别说啦,坐下吃饭。”老爹在中间打着圆场。
偏偏她不肯罢休,依旧振振有词。
我更是不甘示弱,针锋相对,极尽嘲讽之能事。好好的一顿家宴立马硝烟滚滚,唾液横飞。
老爹老娘,男人婆,雨婷,严晓赫,五个人左拦右劝都无济于事。
“哇”好月被我们的架势吓到,放声大哭起来。
她可是全家人的小祖宗,她一哭,我们两个人的气势也立刻消弱了下来,但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却始终没有消停。
老爹连忙把好月抱在怀里,一面好言安抚,一面冷冷瞪着我道“你,滚出去”
“什么?”我愣了一下。全家的人都愣在那里。
一时间,寂然无声。
老爹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