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泰督师不提,崇祯皇帝倒是实实在在吃了首辅陈演一个闷亏,但是得罪了皇帝的首辅同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相对于崇祯朝廷的尔虞我诈,关外的满清就是另外一番情形。
皇太极病逝之后,多尔衮利用自己的狡诈机敏,妥善地处理了十分棘手的皇位争夺问题,而他自己也向权力的顶峰迈进了一步。
多尔衮推举福临为皇上的方案,在客观上避免了八旗内乱,保存了大清实力,维护了上层统治集团的利益。此后,郡王阿达礼、贝子硕讬劝多尔衮自立为帝,多尔衮则是借机诛杀阿达礼、硕讬立威。随后,又削弱了反对派豪格及其下属的势力,稳固了自己在大清朝廷的地位。
崇祯十七年的新年,清廷顺治帝除了接受诸王大臣、外藩使节的朝贺之外,停了所有筵宴,连上表祝贺和年例进献都免了。然后在军制和官制上做了几项组织和人事变动。几天后,清廷又派人到锦州去换防,派使节去迎接达赖喇嘛,然后制定诸王以下官民祭葬礼节,一切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仿佛未受什么关内连天烽火的影响。
正月十五,顺治帝龙袍加身,坐在八角龙廷上接受百官朝贺,外藩蒙古、西藏各国,也遣使者觐见。一时间正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大清自有一番盛世升平的景象。
笃政殿里,七岁的顺治帝已没了踪影,想必跑去与一班随从太监在宫里玩耍。正值都察院承政辅国公满达海上书辅政的睿亲王和郑亲王,请求为幼主配备师傅讲经授课。
满达海跪着说道:“今我大清有睿郑二亲王坐镇龙廷,二王心怀忠义,身任勤劳,承祖业而辅幼主是当之无愧之人,我大清政通人和,一片兴旺景象,真正可喜可贺矣!然臣等以为皇上聪明天纵,年尚冲动,若不及时勤学,则古今兴废之道,无由而知,故微臣以为应慎选博学明经之瑞人正士,置诸左右,朝夕讲述,以资启沃,以望将来皇上能胸怀广大,完成统一之大业。微臣之建议可否恰当,尚请二王定夺。”
“辅国公平身,尔等忠君爱国之心令本王感动,本王以为幼主也确实到了教育和读书的年纪了。”济尔哈朗点头称赞。
“郑亲王,我八旗满洲,以骑射为本,将以弧矢威天下。本王以为幼主学习之事可以过两年再说,当务之急先让幼主学习骑射,练就一身强壮体魄和武功,还愁治理不了天下,一统江山吗?”
多尔衮这话是对济尔哈朗说的,实际上更是对满达海说的。大清祖上以“马上得天下”有目共睹,多尔衮此话说得冠冕堂皇,令安达海无话可说。
实际上,多尔衮为了实现自己驾御朝臣、翻云覆雨的目的,有心让福临在懵懵懂懂之中荒废学业,变成不学无术的“阿斗”皇帝。这样顺治才能真的成为自己手中玩偶,一个傀儡皇帝,多尔衮这二十年来的怨恨之气才能得到化解。
不过,为了掩盖自己的害人之心,多尔衮不得不微笑着补充了一句,以消除群臣们的疑虑,“安达海所言有一定的道理,我与郑亲王也正在考虑这件事。但御前择人进讲尚须慎之又慎,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而且幼主的确年方冲幼,再过一、二年也不迟。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安达海退下之后,梅勒章京冷僧机等人持笏上奏,请求郑睿二王由辅政王改为“摄政王”。多尔衮听后,微笑不语,只是静静看着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心里无比的憋屈,“说好的二王辅政,可惜我这个辅政王傀儡一般!大凡遇到重大国事总是由你多尔衮最后定夺,得罪人的事让我出面。现在你想做摄政王,又要我先点头,玛德,难道老子一定要以你马首是瞻吗?”
骂归骂,叹气归叹气,济尔哈朗权衡利弊之后,当廷表态:“前者众议公誓,凡国家大事,必众议合同,然后结案。今朝廷大事不断,纷纭不决,反误国家政务,耽误各王公大臣的时间和精力。由此看来,就由睿王和我二人同为摄政,日后所有荣辱全由我二人担当,不知睿王以为如何?”
多尔衮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是非常满意,这济尔哈朗总算开了窍!当下便郑重其事说道:“就依尔等之意而行。我二人既已摄政,不便兼理部务,就将各部务之事悉数交由各王公、贝子代理,最后再由我二人定夺。众大臣以为如何?”
殿下坐着的八旗王公大臣,对于辅政改为摄政之事议论纷纷。
“肃亲王,冷僧机的做法被睿王一接受,这不是变更了祖制了吗?”
“哼,不但变更了祖制,而且违背了誓言,我大清此后要任由他独断专行了。”
礼亲王代善见众人面有不悦之色,又瞥着多尔衮两眼,但他看见多尔衮嘴角挂着的冷笑,心里十分无奈地叹气,拍着巴掌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自己率先表态:“两位亲王殚精竭虑,所虑诚是,为我大清国利益着想,不如各司其职,权力集中。老臣十分赞同两位亲王由辅政王议为摄政王。”
随着代善的表态,众皆愕然。礼亲王代善这是怎么啦?先皇在时他备受尊宠,一言九鼎是何等的风光?怎么今天变成了胆小怕事唯唯诺诺之人?不过众人再一细想,仿佛又能从代善的遭遇上找到一些答案。
说起来,代善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够凄惨的了,昔日礼亲王府煊赫一时的声势早已荡然无存。代善儿子虽多,但接二连三死于非命,或是战死沙场,或是如硕托那样被当作叛逆之人被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代善怎么禁得住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如今幼主无知,睿王专权,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有明哲保身才是万全之计呀!
豪格等人思索再三,虽然很不满意却不敢公开反对,于是跟着礼亲王之后,当廷表态:“今两位王爷之言,实为万全之策。皇上年幼,初登帝位,我等王公更应各勒部务,宣力国家,以尽忠尽职!我等皆定议以为然,无不遵者!”
多尔衮当然知道众王公大臣有不满,勉强之意,但既然他们都尽当众表了态,日后若有不满之辞,即可量刑定罪,看看谁敢不服?
济尔哈朗和多尔衮开始称摄政王,多尔衮权势也在摄政之中不断攀升,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和他共同辅政的格局逐渐打破。
此后不久,济尔哈朗召集内三院、六部、都察院、理藩院的堂上官传谕:“以后凡各衙门办事有应该报告我们两王的,或是应该记档的,都先报睿亲王多尔衮,档子上写名字也应先写睿王大名,坐立班次以及行礼仪注也都按此办理。”
这说明多尔衮不仅有了掌握国柄之实,而且有其名,说明他已独揽大权,而济尔哈朗则甘拜下风了。对多尔衮本人来说,这当然是极重要的一个事件,但毕竟是顺其自然的必然结果,清廷的集权统一更好的让清军握成了一个拳头,而此时关内却一阵阵紧锣密鼓,一场名垂史册的大戏就要开始了。
正月二十六日,终于有消息传来了。居住在蒙古鄂尔多斯草原上的鄂尔多斯部落的济农下属达席和晋、善达下属陶礼向多尔衮报告了农民军攻取陕西全境,派兵收取三边的消息。
实际上,多尔衮对于农民军的情况是早有耳闻,天聪、崇德年间大批汉人官绅降清后,曾多次把中原农民军的情况汇报给皇太极,特别是打压过农民军,对其底细颇为知晓的一些明军将领更是将李自成、张献忠二人情况详细汇报给多尔衮。
此时的大清兵力满、蒙、汉八旗精锐,总兵力不过二十万,要让多尔衮有吞并整个汉人江山,多尔衮是绝不会有此想法。以满人百万之众奴役上亿汉人,以二十万精锐攻取数百万汉人军队,无论多尔衮何等的雄心和天才,这也是他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