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的五月初,正是河南麦子即将成熟的季节,城壕之外直到黄河大堤,大片的麦田等待收割。农民军几十人、上百人为一队,开始抢收小麦。他们本身都是熟练的农民,做这种事比射箭、放炮更内行。
城里的官兵也组织人力出城抢收麦子,对于他们来说,在未来残酷的守城战中,现在抢收的这些粮食都是极其宝贵的。官兵抢收的区域主要在城西,农民军主要抢收城东,基本上两不相干。双方偶尔也会相遇,这种时候就看哪一方的人数比较多,人少的一方会主动退让,互相之间不会交战,抢收小麦要紧。
到了五月十三,城外的小麦基本抢收完毕,只剩下黄河大堤一带的小麦还没有收割,那里离城太远,农民军知道官兵不敢过去收割,所以留下那些麦子,等待更成熟一些,再从容收割。
十三日这一天,丁启睿、杨文岳两位督师率领左良玉等部救援开封,前锋抵达朱仙镇。朱仙镇在开封西南方向,两地相距几十里,李自成派出三千人马前去侦察。十四日,农民军纵火烧毁大堤一带来不及收割的小麦,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十五日,官兵齐聚朱仙镇,兵员号称四十万,连营四十里,左良玉顺便消灭河南土寇刘扁子等部,李自成派出的三千人马也被官兵全歼。李自成得到消息,警觉起来,十六日夜里匆忙拔营,向朱仙镇方向移动,迎战官兵。因为走得匆忙,营中大量器物、粮禽都被丢下。
五月十七日,城外的难民传说李自成已经撤军,总兵官陈永福选派一些士兵前去探查,发现农民军营地果然空无一人,到处是丢弃的鱼、鸡、鹅、鸭、猪、羊,甚至有金银器物、床账、车辆、衣服等等,最多的是小麦和豆子。
于是大批军民出城去搬运物品,值钱的东西都被官军拿去,百姓拿的都是实用的器物和粮食。一直忙到五月二十三日,大约搬进城中两万多石小麦和豆子。然而对于开封城里的军民来说,这几天是他们最后的自由时光。
事实证明,李自成这次决策果断迅速,除留部分义军继续围城外,亲率主力部队先于明军到达朱仙镇,抢占有利地形。朱仙镇一役,自五月十六日开始,二十三日结束,双方鏖战八日,结果闯军消灭明军十多万,缴获马匹两万多,辎重器械无数,最为重要的是李自成的军队越打越多,在得到数万官兵投降后,实力也越来越强,取得了围城打援的重大胜利。
不甘心失败的崇祯为挽回开封颓势,继续调兵遣将。六月十八日,将关押狱中的原户部尚书侯恂释放,并委任其为兵部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保定、山东、北京、湖北等地方军务,合力增援开封,企图一举聚歼农民军于开封城下。同时,明廷又下令开封周边各路官兵与侯恂共同增援开封。
有了这一系列部署,明廷还不放心,崇祯帝又下令追查朱仙镇战役败将丁启睿、杨文岳、杨得政的责任,杀鸡敬猴。但左良玉仍以朱仙镇一役伤亡过重为借口,躲在襄阳不肯出战,山西军也因受到农民军沉重打击而溃去。只有山东总兵刘泽清率五千官军与侯恂汇合,在开封城下与闯军激战三日后溃败而逃。
自古以来,胜利的一方士气高涨,越战越勇,一军可挡十军,败军则一泻千里,拼命狂奔。
这样闯军主力重新包围开封,大将刘宗敏带一军与“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的革左五营向南追杀溃逃的明军。
崇祯十五年(1642)七月初一日,农民军一路追赶,明军如惊弓之鸟,鄢陵、新郑、许州、临颍等州县相继陷落,明军监军佥事任栋被斩,农民军兵锋直指汝宁府西平、上蔡二县。
七月三日,河南信阳州发生兵变,信阳知州邵东诚带领守备士兵五千,纠集灵山寺白莲教徒一千多人,裹挟难民三万,号称五万义军呼应李闯。除信阳留下五千守军,邵东诚部三万多人开始向北进攻正阳县,意图和刘宗敏的大军合围汝宁府驻地汝阳。
汝阳同样是大明藩王属地,崇王朱由樻及其弟河阳王朱由材就分封在此,所以保定总督杨文岳、总兵虎大威、监军孔贞会在朱仙镇战役失败后,便退守此处。汝阳和开封不同,城小民少,崇王同样是钱少粮少,想要抵挡住闯军的进攻,十分困难。
刘宗敏的大军未到,崇王朱由樻度已经决定弃城而逃,或是直接投降,但均为总督杨文岳劝阻。他们也是去无可去,向东是南直隶镇军的地盘,那可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南北的通道又都被农民军堵上,逃是逃不了,投降被杀的可能性又很大,整个汝阳城陷入了绝望。
就在邵东诚的军队攻取正阳县的时候,牛金星亲率六安三镇镇军进入河南,光州明军不战而降,仅仅用了七日,镇军已经连克商州、光州、罗山三地,三万镇军不费一兵一卒到达了信阳城下。
信阳城下,牛金星带领西部第四镇总兵吴三地、第五镇总兵周琦、第六镇总兵宋宇及其各镇参将以上官员参见青枫,而这一幕全被信阳守军看在眼中,尤其城上观战的师爷和李把总等人更是不敢相信,前几日抓入地牢的青年竟然有如此大的来头。
李千总揉了揉眼睛高声喝道:“我的乖乖,这个小子不简单啊,这么多黑衣镇军看来都是他的部下,我老李感觉这家伙肯定是南直隶的大官,至少是总兵以上的官员,但是这小子又不像武将,恐怕是那横波府的重要人物。”
师爷微眯着双眼,一只手搓着发白的胡须,喃喃道:“一条大鱼被白白错过了,这个恐怕就是南直隶那位顶天的人了。”牛金星他是认识的,作为横波府的西部大臣,执掌六镇镇军,虎视眈眈窥视着河南各地,他作为信阳知州的师爷必然偷偷见过。
这牛金星手下六镇总兵,其地位相当于大明的总督之职,如今他能俯首下拜的还能有谁,相貌又是如此年轻,恐怕除了那位大明第一才子,当今天子之下第一人卓青枫,卓大学士,还能有谁,眼下这关看来难过了,知州大人的嘱托恐怕是难以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