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堂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孙德胜一眼,吼道:“滚!”
孙德胜再一次用谎言替自己解了围,兴奋地连连点头,道:“是!小的遵命!”说罢,拔腿就跑。就算是接下来回去的路一样十分漫长,对他来说,也无所谓了。
何一堂却没有立即离开,他依旧坐在那匹高高的枣红色的马匹上,将合拢的扇子冲着身后一点,便立即有个黑衣人从身后走上前来。
“去查查看白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黑衣人低头一应。
“往年白家都会在上元节去梵音寺祈福的,去寺里问问,他们昨晚去了没有。对了,顺便查一下白歧将军人在哪儿。”
“是。”
“等等!”何一堂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黑衣人,又问:“有少爷的消息吗?”
“没有。”
何一堂面无表情地冲着他挥了挥手,便不再说什么了。
天下之事,要想查,终究都能查出个端倪出来的。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这事儿十分机密,刻意隐瞒。
不过,至于梵音寺的僧人们,更是不清楚情况了。
大部分僧人们都在斋堂里。此时正是午饭的时候,斋堂里还有不少百姓们,在这里用斋饭。
每年正月十五的这一天,梵音寺会免费提供斋饭给百姓们吃。一些穷苦人家总会在这里等待着神佛的恩赐。
而今天的梵音寺更是热闹。因为正月过后,梵音寺就要南迁了。
百姓们是在祈福结束之后,方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大家哀求,挽留,都无济于事。毕竟,南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而伽蓝山本就地处南越和北晋的边境。再往南去,就是南越了。不过,梵音寺僧人去的地方恐怕要更南一些,是佛教圣地蓝毗尼。
“可是,每天晚上听着寺里的钟声我才能睡着呢!”有人闷闷不乐地说。此言一出,却引来众人的附和。
“寺里的钟声已经是我们紫微城的象征了,每年的今天,我们还指望着钟声带给我们好运气呢!你们可不能走啊!”
老方丈双手合十,道了声:“关于每日钟声和上元节祈福这件事,我们会做妥善处理的。”
百姓们十分失望,见这件事已成了无法转圜的境地,便只有以留在寺内吃过早上和中午的斋饭之后再回去,来作为最后的纪念了。
回去的人少,而留下来吃斋饭的人特别多。甚至到了晌午时分,在斋堂里领取斋饭的人还要排长队才能拿到呢!
在所有领取斋饭的人当中,混进来一个穿着全身黑衣的人。
此人就是何一堂的手下。
由于百姓们来梵音寺是为了祈福的,所以大家都穿着干净整洁的过年新衣。唯独这个黑衣人,全身黑漆漆,板着一张跟何一堂一样严肃的脸,站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扎眼。
不过,黑衣人的着装气场虽然十分让人惧怕,可他的举止倒是很有礼貌。他走到斋堂边,拦住一个小沙弥,问:“小师傅,请问昨晚白府来寺里祈福了没有?”
小沙弥双手合十,说:“没有。”
“白歧将军呢?”
“也没有来。”
黑衣人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道了声谢后,便转身离开了。
斋堂里,最靠近门边有一名男子,戴着一个宽边帽子,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正低头喝着清粥,吃着小菜,时不时地向外抬眼扫视一番,见没有他要找的人后,便又低下头喝个两口粥。
直到黑衣人和小沙弥之间的对话在他耳边响起,男子才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他想了片刻,接着,又快速地将碗碟中的食物吃了个干净后,便将帽檐拉得更低了些,准备起身离开。
刚出了斋堂,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施主,请留步。”
男子一愣,却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速,没几步便奔往下山的石径小路。谁知,身后那人更快,一个眨眼之间便已到了男子的正前方,一把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个僧人。
僧人双手合十,说:“施主,我们方丈要见你。”
“下次吧,今天我急着赶路。”男子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说罢,便一个侧身准备再次开溜。
谁知,肩膀上被那僧人抓了一下,好似寺里的大钟敲击在肩头上一般,疼痛异常。男子皱着眉头回头望去,僧人却神色无常地笑道:“施主,请随我去一趟后院,方丈在等你。”
男子自知躲不掉了,便整了整衣服,低着头,跟着僧人去了后院。
后院是一片清幽之地,四周有着不大牢固的木栅栏围着,栅栏外便是万丈悬崖。院子正中央有两棵很高的银杏树,每年秋天后院里都铺满了银杏叶,黄澄澄的,煞是好看。银杏树下,老方丈经常在这里对僧人们念经讲道,由于地处伽蓝山最高,空气最好,放眼望去,辽阔的山河尽收眼底。
然而,梵音寺就要南迁了。
老方丈就算有万般不舍,也是去意已决。
此时,老方丈就站在银杏树下等着这名男子。虽然没有澄黄的落叶,却有着他那颗沧桑的心。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老方丈转过身来,望着男子的行装,和那遮住了大半边的脸,他淡淡一笑,说:“你终于来了。”
男子没有吭声,低着头对老方丈施了一礼。礼毕,又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领路的僧人,见那僧人早已远去,方才放下心来。
“师傅找我有什么事儿吗?”男子依然低着头,没有抬眼。
老方丈笑了,问:“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男子心一惊,佯装淡定地说:“师傅,我正急着赶路,若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行告退了。”说罢,不等老方丈回答,便转身就走。
老方丈笑眯眯地看着他的身影,道了声:“这里没有他人,你不必如此紧张。”
男子一愣,双手手心微微沁出了汗渍,可他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是加快了脚速。虽然他知道,若是老方丈要追,自己是根本跑不了的。
老方丈摇了摇头,冲着他的身影高声呼喊道:“太子殿下,你连老衲都不想见了吗?”
男子脚下一顿,没有再往前走了。踟蹰间,老方丈已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终于抬起了头,正眼对上了老方丈那慈祥的双眸,他自己倒流的眼泪如鲠在喉。
他只能紧紧地闭着嘴巴,生怕情绪没有酝酿好,一不小心就会流下泪来。好半天,才艰难地说了一句:“师傅,我已不是太子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