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荀谌一行人便辞别了送行的袁术以及寿春一干高官,由梁纲率兵护送返回小沛。
此去成亲的袁家小姐的马车居打头,而荀谌的马车则由焦触、韩浩等人簇拥居于车队后尾,以便随时准备开溜。
“子伯兄,小沛情况有变,我须得尽快赶回主持大局,只是...”娄圭与荀谌同坐于马车之上,品评了一番当下时局英雄,忽而正襟开口。
“只是何事?”娄圭对这趟寿春之行的后期还是颇为满意,正想着转道回到兖州要如何请功,在那戏志才跟前好生刷一波存在,被荀谌这一突然转换话题弄得发懵。
见他眼神迷蒙,似乎由于出发太早还未完全醒神,荀谌将身体前伸凑近小声道:“只是小沛事变切不可传回袁术耳中,如今情势紧急,而袁术虽是整军但还未发兵,随时有变卦的可能,子伯兄应当明白我的苦衷。”
“唔...这倒也是,徐州局势若是紧急如斯,袁术方面未尝不会考虑到小沛能否抵挡到援军到达而心生动摇...那友若的意思是?”娄圭知晓荀谌突然将此等机密告之必有所图,他自忖与荀谌也算得上患难之交,各自在对方困顿时伸出过援手,便直接发问。
荀谌也不绕弯,小沛情势如何暂时也传不到他的耳朵,他只是随意寻了个借口:“子伯兄知我!我欲趁夜急速赶回小沛,需劳烦子伯兄搭上把手。子伯兄只需整日待在马车中安坐,夜时于车中点亮蜡烛映照出人影即可,若有人来访我会让韩浩几人托言身体不适,届时如有动静子伯兄只需车中咳嗽几声。一应事务都由我请来的许姑娘代为准备妥当,许姑娘在寿春也是顶级的声乐大家,想来子伯兄一路也不会无聊才是。”
他是要将娄圭作为替身来用,多少可以掩人耳目,他可不信梁纲护送途中不会往寿春传递消息,尽可能打消梁纲等人的疑惑为先。
见娄圭捻须不语,荀谌又添了一把火:“子伯兄,曹公对徐州如何看重想必你也有所知,如今曹公腹背受敌,徐州再乱,则吕布携大胜之威西攻兖州,四战之下若败,哪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地!如今看似一切顺当,却不知稍有差池顷刻间便是覆灭!”
娄圭先是弃刘表转投曹操,还是靠着昔日旧情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曹操若败,他想要再投他人获得重用,却是要从头再来,能否遇到伯乐也还两说。
故而一提及容身之地这等字眼,他耳翼微动,转过头来郑重回答:“让友若见笑了,愚兄先前并未思及如此之深,当下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友若且安心回小沛去主持大局,此地交给愚兄即可!”
荀谌心里腻歪当初有求上门时还说但有所用,听凭驱使,这才出了寿春要其当个替身都磨叽得不行,文士的场面话果真是听听而已。
将娄圭搞定后,还来不及跟许菁菁交待清楚,韩浩便上前来通禀:“荀先生,梁纲说是仰慕您的大名,要请您过去一叙。”
韩浩以往在袁术手下任职时就与梁纲所有交集,先前被打发去应付梁纲,话里话外梁纲还是想见识一番当今世上最为炙手可热的名士之一。
连轴转啊,荀谌感慨一番不得不强打精神前去应对,不用他请,荀谌也想看看这领兵护送的梁纲是何许人也。
他打马小步上前,所到之处士兵纷纷让道收敛兵器,生怕一不小心绊倒了他,一路蜿蜒的军队以一字长蛇排开,行了约莫半刻钟才见着梁纲的身影,其人周身都隐在重甲之下,即使未遇敌袭都是如此,看来是个严肃认真之人。
“梁将军,此行有劳你前来护送,谌特意前来谢过。”荀谌见其人转过身来,平平无奇的面容仿佛田间的庄稼汉一般,有种质朴的老实人气质。
梁纲见是荀谌前来,立即放缓马速与他并驾同行,厚实的嘴唇微动:“职责所在,纪灵上将交待了,务必要将先生安全送到小沛。”
荀谌心中一动,问道:“谌早就听闻纪灵将军的威名,这次去寿春却无缘得见,此次攻伐徐州想必也是纪灵将军归来领兵罢?”
他到寿春时恰逢纪灵外出,此时孙策早已离开袁术,与扬州刺史刘繇打得难解难分,纪灵正是为此事出动,江淮一地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非武力不可弹压。
“那是自然,还有何人可与上将军比肩?”梁纲伸手探入马侧箭囊,从中取出的却是几尾孔雀翎,“上将军听说先生酷爱以珍贵鸟羽制成的羽扇,特意派人快马送上一捆孔雀翎,先生可勿要轻易辜负了上将军的好意。”
荀谌接过孔雀翎脑袋只懵了片刻便反应过来,当下各大诸侯均私设上将,光是袁术手下就有两员上将,分别是纪灵与桥蕤。
纪灵此番不在寿春,而他荀谌自初入寿春起便是与桥蕤搭上了关系,后来成为袁术的座上宾后也没少与桥蕤来往打牌,这梁纲口中只言上将军暗指纪灵,怕是军队中的派系分属纪灵一方。
老实人看起来质朴,言语的机锋也不简单。
想清楚这点,荀谌满口答应:“徐州之事还要多赖上将军支援,谌又怎会辜负好意?近来谌经史上偶有心得,须闭门修研批注经书,若非万急之事,一切都由梁将军作主。”
桥蕤作为牌友虽好,但具体牵扯到利益之上还是得见机行事,见人说人话先糊弄过这一关再讲其他。
梁纲也没深思,他替纪灵将意思已传达到了,便颔首应下:“先生安心,有我在此绝无所谓万急之事。”
荀谌手持孔雀翎回到车上,一旁的娄圭已是倒下睡起了回笼觉,他下意识地将翎羽扇动几下,从羽管中掉出一截皮制的小卷。
待他附身捡起缓缓打开,扫过皮卷后面色惊疑不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