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来势汹汹,正是曹操欲嫁与荀谌的曹清河,她先前听闻其父要她二女共事一夫绝食哭闹许久来抗议。后面又是说荀谌天马之姿,是当世才貌双全的青年才俊,这才态度软化说服自身,谁知却被拒绝,岂不是说她曹清河连二女共事人家都嫌弃?
方才下人来报说荀谌来访,她便要出来当众落他的脸面,只见她跑到途中抬脚脱下一边鞋履,扬起试图朝荀谌脸上扔来,却被碎石铺就的曲径一绊给摔了个狗爬,荀谌忍不住笑出声来:“曹公女儿还真是...可爱。”
曹操以手抚额,还不待他命人将曹清河带回后院,曹清河哇哇大哭起来捂住脸又原路跑回。
“让友若见笑了,小女...小女也是性情中人,一时激动。”这下却是再难开口夸耀自家女儿说与荀谌珠联璧合是为良配了。
插曲一过,两人入内落座,荀谌率先开口:“谌既为曹公谋划,眼下就有一策事关曹公生死。”
曹操一下就被吊足了胃口,他曹孟德据有兖州,发展算是稳健,连去岁因吕布之事失去兖州险些去投袁绍帐下都撑了过来,还有什么会事关生死,他眉头一皱问道:“友若但说无妨,何事事关我生死?”
荀谌取来一块梅花糕递给曹操,示意其静听:“曹公局面虽好,却暗藏隐患无穷。去岁曹公局势崩坏亦不去投袁公帐下,则证明曹公有称雄不甘人下之心,是也不是?”
曹操口中咀嚼糕点,含糊出声:“知我者,友若也!”
“如今袁公据有燕赵之地,有鞭挞天下之心,而待其收拾完公孙瓒又扫荡太行,徐州吕刘相争不足为惧,曹公则为其南下的必然障碍,堵塞南下必经之路,若易地而处,曹公又如何行事?”荀谌一言道破如今局势,若袁绍想一统天下,则必不会放弃南方。
换作是曹操本人,整饬完手下领地,也不会向鲜卑、高句丽这等不毛之地拓张,而放弃南方大片土地。
曹操不停颔首,并不打断荀谌,显然心中有些计较。
“说来好笑,谌回颍川途中被平难中郎将飞燕将军部下劫走,本以为九死一生难以再回乡梓,却不料飞燕将军乃外粗内细之人,他对谌言明说若袁公灭掉公孙瓒,则届时他与曹公皆为袁公卧榻之处掣肘之患。他若败,则曹公危矣,曹公若败,袁绍携一统北方之势,这天下可谓无敌。这才放谌回归颍川带话与曹公,愿与曹公结为盟友,共御强敌!”荀谌话毕吐出一口浊气,他当初游说张燕与曹操结盟,本意是想将袁绍势力发展遏制住,却不料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曹操将手中糕点捏得粉碎,荀谌方才的话说进他心里。
尽管与袁绍是少年好友,但几十年来当初情谊所剩多少尚不可知,他去岁未去投袁绍就因已生称雄天下之心,既是称雄,迟早有与袁绍对上的一天,荀谌寥寥几语点明当下局势实在是不容乐观,让他骤生紧迫之心。
曹操蓦然回首问道:“友若以为操对上袁绍有几层胜算。”
荀谌拈指盘算,沉默片刻才道:“至多两三成,曹公若不想身死,趁早携兖州投袁公便是,谌在袁公面前也有些面子,可为曹公美言,一生富贵享用不绝,还可荫庇曹公子嗣。”
曹操起身堂内来回踱步,尔后一拳击于墙上:“两三成足矣,我曹孟德绝非鱼肉!请友若为我起草,我愿与张燕皆为同盟,暗中运送兵械粮草支持,必要时刻出兵协助,条件是张燕约束手下绝不可犯我兖州境内!”
荀谌心知使得袁曹相争的第一步迈了出去,总算说动曹操对袁绍心生芥蒂,接下来便好操作许多了。
荀谌又与曹操室内密谋许久,期间戏志才前来求见都被曹操拒于门外,戏志才口中咬牙切齿道了声“荀友若!”于门前静待良久,等晚上曹操留了荀谌用了饭食离去后还兀自站在门前。
“咦,这位兄台怎么不进府内?”荀谌出门见他眼熟,又站在门外吹冷风,好心问了句,立春也有倒春寒,特别是晚上在外吹风万一得风寒却也不好治。
这话在戏志才耳中就听出讽刺意味,他勉强牵出一丝笑意:“正要进去。”也不寒暄,入了府内,其人双手于袖中紧捏,步履匆忙。
待他入内,见得曹操已喝得兴起,搂着小妾卞夫人欲当众行那事,左右僮仆都低下头不敢看。
戏志才一闯入便大声道:“明公,那荀谌来此何事?”
惊得卞夫人衣衫半解地逃回屋内,曹操一抹嘴唇,稍整了一番衣衫,侧过头来明显不悦:“志才何事非得夜里前来,明日来说不也一样。”
“我怕那荀谌误了明公!其人为袁绍谋主,昨日刚拒了明公婚事,今日又上门来密谋许久,不知明公与其所谋何事,请说与志才!”戏志才丝毫不解风情,对打搅了曹操的好事一点自觉都没有,也无怪乎其才谋上等,却得了个负俗之讥名头,实在是不招人待见。
“友若今日已答应为我参谋,今日所论乃是与张燕结盟以遏袁绍,我与张燕唇亡齿寒,不得不早做打算。”
戏志才闻言细细想来荀谌也不像是心属袁绍在为袁绍奔波,若是此二家结盟于袁绍绝无益处,却还本能地提醒了一句:“明公,那荀谌若真有意侍奉明公,则昨日里必不会拒绝与明公结成亲事,二女事一夫尚且不能打动他,明公还是多派人监视其动向才是。”
曹操思虑一番疑心又起,多疑为他本性,即便是荀谌的计谋着实说动了他,他也要小心观察一阵,便吩咐派出人去暗中监视荀谌住所周遭,一有动向立马来报,虽不限制往来交友外出,但这样荀谌是插翅也难飞了。
见曹操接纳了自身建议,戏志才心中才算安稳许多,要说他与荀彧相交多年,却因荀氏势力在曹操帐下不断坐大影响他谋主的地位而焦虑,近来荀攸荀公达出仕已让他生出妒嫉,他是再难容忍荀氏再来一个声名如日中天的荀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