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间徐州军大营臭气熏天,哎哟叫惨声不绝于耳。
“将军,袁军定是趁机下药,如今我军该如何是好?”郝萌双腿颤颤向侧卧的吕布禀告,吕布身强体壮倒还好,只是脸色略有发白,嘴唇干皱起了不少的死皮。
“昨日换了取水之地,今日弟兄们可好些了?”吕布强打精神坐起问道,但见郝萌面色愁苦,也不再多问。
“再等几日,弟兄们和马匹都好些了直接回徐州,那荀谌诡计多端,军师不在我身侧难以应对。”他小心挪动身躯换了个姿势,尽量不碰到菊部,奈何他堂堂铁血男儿却仍有柔软之处。
只是吕布想法虽好,算算日子他在东武阳城前已蹉跎了有些时日,已并非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得了的。
袁绍率援军急速行军距他不过区区数百里,待探马回报时他只能匆匆整军丢弃粮草辎重,令全军携带几日干粮,准备且战且退。
再不退等袁绍与高干两人出兵夹击,他吕奉先手下这些软脚虾怎么可能打得过。以他吕布的骄傲反复告诉自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却一边暗地里将荀谌的名字无数次一笔一划用力写在竹简上。
张辽、郝萌等人有时一入主帐就能看到吕布咬牙切齿,口里又念念有词地对竹简用功,心里愈发敬重吕布,他们想来是将军知耻后勇,受挫之下开始研习兵法谋略。
且不论吕布此时是何等的郁郁,高干神色飞扬地站在城墙上,一振大氅,手一挥颇有几分“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豪情:“友若,你在此安坐,待会儿看我如何上阵杀敌,擒得敌将头颅来与你一观!”
此话槽点满满,竟让荀谌不知从何处吐槽。
他首次观两军交战时险些晕厥过去,他一个现代文明社会的人,哪见得这种冷兵器时代的砍杀肉搏,莫不说滚滚人头,前世他就是见血也不过是厨房切到手的程度。
他强忍住反胃呕吐这才慢慢适应战场场面,高干竟然还想拿头颅凑近给他看?
当然他更想说对面吕布可是货真价实的第一猛将,“人中吕布”绝非浪得虚名,不说吕布,就是吕布帐下张辽、高顺等将领...荀谌又上下打量了下高干,摇摇头心想你还是省省吧。
高干下得城墙去点将整兵准备出城,留荀谌与焦触、眭元进等人守城观战。
荀谌砍杀血溅的场面心下排斥,后退几步命焦触将这几日里他忙活的木椅给端上来,作了个葛优瘫的姿势仰望白云发呆,任由城下喊杀声、金铁相击声入耳,神色分毫不为所动。
焦触与眭元进在一旁肃然:“荀先生的境界我等难以企及,他望天上的白云说明他有凌云之志,城外战斗这么激烈也难以撼动荀先生的心志。”
荀谌当然没想什么凌云之志,他只是再一次觉得这等场面他却不会弹琴实在是太过浪费。
要是此时他端坐城墙上抚琴一曲,可算是有运筹帷幄于内,决胜于外的姿态,必定在战后流传海内名士之间,将自己的名望给提升一截。
再不济,有把羽扇也是可以的啊!
如今他只能感慨为什么光顾做椅子,连把羽扇也没搞出来,只能在大场面下葛优瘫,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吕布这一次可算是吃到了苦头,尽管他手下兵员将领出色,却都还没从投药腹泻中缓过来,一场大败让这只虓虎足以铭记终生。
袁绍与高干两面夹击,将他的徐州军如牧牛羊般驱赶斩杀,个人的勇武已难以左右这场战事,大势碾压之下他也只能吞下这口恶气,被部下以及残兵裹挟逃回徐州。
袁绍见其如此,一声“穷寇莫追”了结了这场东武阳城外的战役,他对能击退吕布杀伤其部众已相当满意,相对于吕布,他更在意的是牢中的臧洪此人。
在邺城得知臧洪叛他的时日让他食不能咽、夜不能寐,他将臧洪视作肱骨,放在外执掌一方军政,怎么也没料到因为自己一时的小心思居然被反戈一击。
袁老板也是委屈的,他也就是小心思阻止臧洪去救旧主张超,毕竟臧洪对恩义尤为看重,只要张超一死,世上臧洪的伯乐就仅剩他袁绍一人,如此臧洪也就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他原曾想杀张超灭其三族的人乃是曹孟德,而非他袁本初本人动手,可惜世事弄人,臧洪恨曹操入骨,连他拖延发兵也给恨上了。
袁绍进城一见荀谌,快步向前握住其双手:“友若,今日大胜全赖你奔波!”
手心粘腻,看来袁老板方才在城外观战也是有些提心吊胆,那吕布之名随董卓肆虐中原之时可谓如雷贯耳。
一番寒暄行礼后,袁绍一努嘴示意身后一人出列。
“友若,前些时日我酒后狂悖之语多有得罪。”言语中颇有几分言不由衷,连拱手也随意得很,是那许攸。
袁绍回身一瞪,许攸这才重新摆好姿势行礼:“友若海涵,为兄知错了。”一侧的辛评幸灾乐祸,冲荀谌挤眉弄眼。
荀谌心下得意,面上还是做足姿态:“子远兄何必如此,折煞在下、折煞在下了。”身子往旁边一侧,就要躲过许攸行礼。
袁绍却始终握住荀谌双手,不让他挪动:“友若,你当得起此礼,不必隐忍退让!”随行而来的文臣武将心中都重新衡量起荀谌此人——
何谓君子,荀谌也!
至于何为小人,众人眼睛一瞥,那前倨而被动后恭的许攸,在荀谌对比下做足了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