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深红的小轿车正在马路上行驶着,突然在拐角的地方冲出了一辆货车。货车失了控,直直得朝着小轿车撞了过来,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刹车声,两辆车的碰撞在一起。小轿车刹车失灵,瞬间被撞出去了,在空中翻了几圈,“碰的”一声落在了十几米开外,车身已经被撞得变了形。
货车司机从驾驶室里被甩了出去,头先着地,整个人重重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当场死亡,死相惨烈,面目全非。
空气凝固,雨点狠狠的砸在地面,溅起一朵朵水花。小轿车里有个男人脸色苍白的一动不动的躺在变形的车厢里。鲜红的血从额头向四周,慢慢地散开,染红了他的白衬衣。
她的头撞到了玻璃,鲜血淋漓,一路蜿蜒。浑身上下,仿佛有千斤重,肌肤被锋利东西划开,往外直冒血。剧烈的疼痛令她快要不能呼吸,感觉心脏下一秒就要停止跳动。
偏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她咬紧牙,想要爬出车子。她用随身指甲刀剪开了安全带,用尽全身力气,从变形的车子里爬了出去。期间她的腿被碎玻璃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皮肉翻飞,深可见骨,她却没有知觉般。
她爬到车子的另一边,伸出手抓住男人的肩膀,想要把他从车子里拽出来。可是,她很痛很痛又没有力气,拽了好久却徒劳无功。
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儿钻入鼻孔,她偏过头去,看到了油箱往外冒着黑色的油,车子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
眼前阵阵发黑,她就要坚持不住了,耳边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要跳出了胸膛。右脚带着钻心的疼,应该是骨折了,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血不停地流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几乎染红了她的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失。
小腹传来一阵绞痛,就像是要从她身上硬生生地割掉一块肉,她心中浮现出一阵惊惶,不,不要。
终于,她再次倒下,倒在了血泊里,双眼紧闭,失去了知觉,手中还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袖。
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雪白,萦绕在鼻间的是消毒药水的气味,她只觉头痛欲裂。
慕非欢醒了,额头冷汗涔涔,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浑浑噩噩中,似乎走了好远的路。然而眼前一片昏暗,看不到尽头。
她拼命地往前跑,拼命地跑,跑着跑着梦就醒了。
“醒了?”低沉的男音响起,接着是脚踩在地上的脚步声响起。
江少深走到床边坐下,垂眸看着她,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现在感觉怎么样,胃有没有好受一点?”
慕非欢眼神有些木然,对视着江少深那双深沉的眼睛,才从怔愣中回神,没有觉察他的动作,声音有些哑,“已经不疼了。”
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她分不清这是早晨还是夜晚,“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江少深望着她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庞说道,他的目光带着她看不懂的沉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原来她睡了这么久,慕非欢是觉得有点饿,肚子里空空的,点了点头。
“皮蛋瘦肉粥?”
“嗯。”
江少深下了楼,很快就回来,手里端着一碗粥,“这粥熬了好几个小时,尝尝看。”
慕非欢拿起调羹,闻着淡淡的粥香,食指大动。她前天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又吐过,胃里现在估计只剩胃酸了。
她右手还打着点滴,左手拿着勺子,动作不是很方便。她饿得不行,吃的时候又有些急,不小心就被烫了。
吐了吐舌头,用手扇着风。
“又没人跟你抢,”江少深拿过她手里的勺子,在碗里搅拌了几下。
他舀了一勺粥,放到自己的嘴边吹了几下,尝了尝温度没有那么烫了,在送到慕非欢的嘴边。
慕非欢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吃。
她回想起了从前她生病时,他也是这样照顾她的。
同样的一件事,同样是那个人,她的心境却全然不同。
这碗他亲手熬的粥,从前是蜜糖,现今是会让人上瘾的毒药。一旦沾染,就无法戒掉。
江少深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他是有着极强掌控欲的人,她若不吃,他必定不会就此算了。
周遭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就凝住了。
慕非欢搭在被子上的手微微收紧,做着无声地抗争。她刚才脑袋不怎么清醒,只是本能讲话说出口。等回过神来,已觉懊恼。看着这个房间,看着江少深,再看着他手里的这碗粥,她才完全回过神了来。‘她现在在江少深的房间里,’这个认知一直不断地在她脑海里浮现。传递出来的信息,让她变得不安。
他还是几年前那个足以惊艳了时光的男子,而她却早已不是那个潇洒肆意的少女。
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和一次背道而驰的远行,消磨了她所有的勇气。
“不是说饿了吗。”江少深语调始终平缓,没有丝毫的不耐。
一个极善隐忍之人,哪怕内心破涛汹涌,表面上也可以做到毫无波澜。
“我自己吃。”慕非欢说道。
江少深没有过多勉强,把勺子递给了她,叮嘱了一句小心烫。
她的胃口还不错,很快就吃完了。
一碗粥喝完,两人都没再怎么讲话。
“还要吗?”江少深问道。
慕非欢摇摇头,“不要了,我吃饱了。”
江少深把空碗拿了下去,然后到了一杯温水,给她端了上来。
“谢谢。”慕非欢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有一点点的酸甜味,却不甜腻,很淡很淡的味道。
她有个习惯,不太喜欢喝没什么味道的白开水,总要放一点东西进去。
温水透过喉咙,甜润入心,带着点酸酸的味道,她觉得胃好了许多。
慕非欢喝了小半杯水,就喝不下去了。用手背擦了擦唇,看着他说道:“我想回家。”
回慕家的路上,两人没有说话。慕非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了一下江少深,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她抓了抓头发,总觉得他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有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大病一场,脑子都不灵光了,换做平常,她也许能看出点什么。
黑色的宾利停在了慕家庄园的大门口。
慕非欢不想惊动慕家的人,自己下车,用钥匙打开了铁门。
“进去吧。”江少深声线不轻不重,只说了这一句再无多言。
慕非欢拎着自己的手提包,往里面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回头,看见江少深的车子依旧停在原处,修挺的身影斜倚在车门上,气息冷峻,指尖烟火明灭。
不过几秒钟,她就转过头,没再停留,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