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我们院子里那颗桃树,它……它长了颗人头。”一贯冷静自持的容云抓住吴老的手臂,强自镇定。是,视觉冲击感太强了。而且这颗长在大树树干上的脑袋,还盯着他们阴恻恻的笑。
老庙祝打了个冷噤,反手扯住容云往内院跑。他喘着大气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个惊惧未定的文弱书生,妖怪不止一个啊,还有个会玩火的狐狸。
吴老定了定神,开始嘱咐:“容云啊,别怕。现在你回自己屋找本经书读一读。”说着又从手臂上褪下一串佛珠递给容云“拿着,带身上,别取下来。我去法华寺求几道护身符,去去就回。你不要去找小主持。记住,不要去找宜欢。我会把庙祠门关上,你什么事也别管。”
这么大只妖怪在院子里杵着,庙门还是关上的好。
宜欢依旧昏迷,长而细密的睫毛像是休憩蝴蝶的羽翼,眉目间的粉色桃花更添几分雅致柔媚。
墨白倾身轻抚着宜欢额间,桃花印记一点点隐没。
或许这便是个契机,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是时候了,时机到了。墨白站起身挥了挥袖摆,瞬间就没了踪迹。
他这一走,宜欢的脑子里就炸了锅。
“起来,起来,你这孱弱无用的人类,哎,早知道你这么弱,就应该给你两百年道行了事。现在好了,和你绑在一起,修为被压制,同为鱼肉。天灵体啊,天生的修行者,你简直暴殄天物。”
宜欢闭着眼睛揉了揉脑袋:“别吵了,墨白现在不在这儿,你把契约解了就是。”
“解了?你以为是你说解了就能解了!本命契约,本命相连,同生共死,是你说解就能解的吗?”桃树精咆哮的更大声了。
宜欢无奈道:“那你说怎么办,又不是我契约你,是你主动契约的我。”她只不过是个看戏的,她很无辜。
“哼,还只不过是个看戏的,妖怪的戏是这么好看的吗?要不是有那只死狐狸护着你,你早连骨头都没了。”桃树精嗤之以鼻,毫不留情。
如今是连隐私都没了吗?脑子里想想她都能知道。
宜欢郁闷:“大不了墨白再封印一次。”
桃树精忍不住又怼:“你以为臭狐狸为什么会痛快的给你解了封印?那是因为封印效用不大,封不住了。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看见许愿牌的因果业。”
“因果业?”
“对呀,因果业!因果业报,因果业力,就是你看到许愿牌发的光。”桃树精没好气的继续暴躁。
“那墨白说的你身上的麻烦是什么意思?指的是因果业力?还是因果业报?会有什么麻烦吗?”宜欢连连捅刀,一刀接一刀,扎的桃树精猝不及防。
半响,脑子里都没有回音。宜欢忍不住唤道:“桃树精,桃树精,你在吗?”
“有没有礼貌,我有名字,有名字。我叫之桃。”
“诶,之桃,还挺好听啊,好名字。”宜欢吐了吐舌头,倒是没想到。怎么现在的妖精都这么漂亮,这么有文化的吗?
“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原谅你。”之桃紧接着又道:“这件事,本来也是你的责任,你现在不是月老祠的小主持吗?”
“你说来听听。”宜欢不由得警惕起来,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现在所有的许愿牌都缠上了因果,愿力低弱。许愿牌跟许愿人息息相关,直接反应许愿人的状态。如果愿力消失,或者没有愿力,就没有信众,月老祠也将不复存在。如果能找到原因,许愿牌的因果业报也都能消散,不止有愿力,还有功德。而我,就是靠愿力修行。”
宜欢脑子里渐渐凝出一个虚影,白发飘飘,身姿妙曼,娉婷袅娜。
嗯,脑袋她认识,是之前长在桃树上的那颗脑袋。“你能化形了?”
之桃颇为幽怨的道:“没有,修为不够。因为有契约,所以你看的见。”顿了顿她接着道:“当年挂许愿牌的还在南陵县内的,我能感应到的所有的牌子都在你桌子上了。这一部分你先处理,我会给你提供帮助,但是我不能动。”
之桃想了想又道:“我会幻术,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好了,我走了。”
说走之桃美丽的倩影就像是白雾一样散了。
宜欢坐起身,呆呆的看着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出现的木牌。即便是散乱的堆做一团,它们身上的光依旧还在,个个分明。
业与因果,老头给的经书她虽然不喜欢,但也都是拜读过的,其中最为复杂多变的就是因果与是非。说不清道不明。
就比如她自己,因是她是天灵体质,果是她被抛弃。
如果说果是天灵体质,那因又是什么呢?
她从之桃的幻境里看到过,看到她的亲生父母,看到她小时候的一切。害怕,无助,厌恶,不安还有抛弃……。
那是与非呢?
抛弃的本质是是还是非?不过是人性与生存的抉择。或许没有人有权利,有能力去判定真正的是与非。
不过,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会带来全新的一切。
宜欢笑了。她随意的拿起一块许愿牌,一个一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