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自韩如雪在秦府‘失踪’数时以后,小荣寻了府邸好几圈也没见个踪影。
如若夜色降临之际她还未归来,可真不知该怎么向那活阎王交代。
傍晚去韩如风卧室送衣物之时,韩如风随口一问,她支支吾吾遮掩了去;晚膳之时,韩如风随口一问,她抖抖索索圆了过去;可现在,即要再去那人屋里伺候沐浴——
姑奶奶,你若再不回,小荣能有几条小命替你担着!
——
韩如风的卧房内,跃过几道花鸟图腾之屏风。
小荣手脚并用拧着满桶热水再次进屋,那桶身足以容下她半个身子。
虽然个子瘦小,动作确是熟练。自打能拧得起一小桶水开始,韩如风的起居便由她全权负责。
她将那盛满热水地木桶放置在浴盆后端,浴盆里热气蒸腾,散发出妖娆地云雾与清香,那云雾如轻纱一般笼罩在那半身裸露地男人周围。
小荣着一身粗布素衣,将那袖子捋至胳膊肘上,手持浴巾半蹲在韩如风的身后,漫不经心地擦拭着那宽际地后背——
浴盆边缘,男人只身半截,对身后之人今日这搓澡方式显得尤为不适。
微侧头,纤长地睫毛前端挂着数粒细小水珠,透过朦胧之水雾斜视着她,许一会儿——
以为就自己这个大动作能将她那神识唤起,不料这丫头依旧目光呆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手里却依然持着浴巾来回擦拭着他的背部——
收回目光,韩如风缓慢地转过头,双眸紧闭。睫毛前端那水珠随之滑落,眸上那对浓眉微微皱起——
——
倒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总是在意着不该在意的东西——
此时的小荣满脑子皆是‘姑奶奶你到底在哪,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额……”
男人喉头突然发出一道沉闷声,小荣那躯子随之一颤,顿时僵住,如梦初醒一般定睛一看,发现自己竟始终如一的擦拭着韩如风背部同一个地方!
吓得她赶忙将那早已失去温度的浴巾往头顶猛然一扔,只见韩如风那宽背中央,已经被自己软磨硬擦出腥红一片来!
小荣即刻坐倒在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浴盆里的男人眉头紧皱,猛然侧头,眼角再次斜视着她。
不若眼神里充满了各种怨气,极不耐烦地沉声道:“叫你搓背不是刮痧……”
:“少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小荣的错对不起小荣该死!”
小荣仓皇起身,连声道歉。接着重新在地上拾起浴巾,在水桶里清洗一番,迅速拧干,轻轻地粘了粘韩如风背上那片血迹,旧伤新伤一起顿时把她心疼坏了,小心翼翼地寻问道:“还疼不疼?”
:“还搓?!”
韩如风忍不住哑声吼道,吓得那浴巾从她手中一滑,随即掉进了浴盆里——
小荣猛然起身,撸起袖子就往那浴盆里一整乱掏——
韩如风顿时神色惊变,连连让身,卷着硕大的身躯将自己逼在本就窄小地浴盆另一角落,双手抱膝。一本正经的厉声问道:“你干什么?掏什么?”
:“我,我找那浴巾。”
小荣起身一阵结巴,只见她双袖垂直在裤管两侧,滴着水,头发也蓬松糟乱,模样实在狼狈。
韩如风看得一肚子火,随手一挥:“你先回屋”
:“噢噢!”
殊不知她心里大快,似是躲过了一场天雷浩劫。欢脱地跑出屋——
二小姐,你若今夜不归,明日小荣定会出府寻你!
谁知急步在廊下走了一会儿,转角便撞见一风度翩翩地白衣公子。
那人猝地伸出铁臂,大掌将她湿淋淋的胳膊稳稳扶住。
随即那五官分明地脸上,剑眉微微一皱,双眸墓地一沉,深邃地黑眸上下打量着她许一会儿——
狼狈不堪地小荣顿时无从释手,正预道歉。
见那公子神情逐渐平复,随之即是他温柔一声:“你这是从韩公子卧房出来?”
小荣咬着嘴唇呆呆地点头,那公子铁臂微松,手心里透着凉意,轻语依旧:“快些回屋换身干燥的衣服吧,当心着凉……”
闻声,小荣抿嘴一笑,欠身道:“多谢秦公子关心,敝女先告退了。”
秦宇玖睫毛轻眨,轻许点头,语气倍加温柔:“去吧……”
见那小小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方才收回目光。
幕时,目光落在自己足边那块湿迹上面,心中不知由来地隐隐一痛……
男人来到书房桌案前,只手翻了一遍留给韩如风的制盐文案……
一缕青丝从肩侧滑落下来,唇角微勾,合上了那页纸书——
负手来到桌案边那褐漆木窗前——昂首望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那月光皎洁,光芒将他挑拔地躯干完全笼罩——
仿佛,预将他那一身尘埃如数洗净——
秦府院里的朱红大门紧闭,红墙环护,绿柳周垂,四面抄手游廊。那皎洁地月光丝丝缕缕,如同细雨般滴落,洒遍府邸每一个被年代尘封的角落——
目光落置在院里右侧的红墙下方,草木皆动并不由风而起——
借着朦胧光线,见那红墙下角一窄小地黑洞里,钻出个黑黑的脑袋——
那画面实在诡异,站在室里褐漆木窗前地秦宇玖不由向那处聚神注目——
见一男儿装束地女子从洞口挣扎出来,随即起身拍着身上的尘埃——
这个女人,平日里不拘形迹就罢了,现不衫不履的穿着男人衣装竟钻起了——狗洞。
秦宇玖微眯眸子,心里不由讪笑。
果然,什么样的山种什么样的树,什么样的水养什么样的人……
幕时,见那披头散发的女人一瘸一拐地来到书房门前的两重阶旁案,促膝而坐,弓着身子吃力地脱着那双白色长靴——
许会儿,一双履靴往旁一扔。那小身板儿像得到解脱一般,往后直直一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同时,一只血迹斑斑的红肿赤脚引入眼帘——
秦宇玖眸子墓地一沉,一时之间,心里那原本流着正顺趟地血液,像被什么东西生生堵塞了一般——
石阶上那人,轻轻地给自己的那只赤脚揉了一阵,接着抬头鬼鬼祟祟地往四周瞅了瞅。
见那白皙地脸蛋随即就要侧了过来,秦宇玖一个大跨,以背抵墙,躲在了镂花木窗的旁侧——
许一会儿,紧贴墙面地躯子突然僵住,眉梢随之紧皱。
他这是在干什么——
自己府邸,何须躲藏?
片刻,向那窗外缓缓探头——双眸突地黯然,两重阶上早已空荡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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