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艾瑞克的时候刚12岁,距离我师父把我领养出来刚满半年。政府原本把我和一批地震遗孤一起送往成都的福利院,我师父看不惯福利院里的艰苦条件又把我领出来,带到了德国。
对于我师父要领养我的原因我也是质疑过的,毕竟他当时还只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不可能就这么父爱泛滥了,难道只是因为我当年给他送了一床被子?这也太扯了吧!
我跟艾瑞克关系最好的时候也旁敲侧击问过他,可艾瑞克认识师父时间还没我长呢,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我也就只能当是师父菩萨转世了。
思来想去这么多年,也没好意思开口向我师父问个清楚,毕竟师父对我是真心好,我这么跑去质问人家倒显得他有什么阴谋似的,可人对我个一穷二白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图谋啊,总不能留着当童养媳吧?
师父在艾瑞克眼里可是实打实的偶像,知道我的想法后,立马严肃的将我驳回,他说我有这个想法简直就是被猪油蒙了心,人家师父对我多好啊,在最适合拼事业谈恋爱的年纪带着我这么一个拖油瓶,我还不知好歹。
虽说艾瑞克当时也是一个十八九的大小伙子,心理年龄却跟我不相上下,为这个我和艾瑞克大吵一架,我师父察觉出来不对劲了也只当我俩是在闹小矛盾。
那时候整天和艾瑞克蹭课拍作业,闲暇就跟着艾瑞克学钢琴,他虽然平时嘴碎了点儿,但对我真是没话说,哪像现在……
“Alier你的衣服干了能不能收一收,你当晾咸菜呢?”
……
“Alier我说了多少遍了牙膏要从下面挤,你现在挤的像坨屎一样每天就用屎来漱口?”
……
“Alier你的袜子能不能换一双洗一双!我真是要疯了你怎么可以这么邋遢!”
……
师父走了以后,校庆这边的进度开始赶上来。由于是学校的任务,我也就堂而皇之恬不知耻的以正当借口进行翘课,和艾瑞克以及劳伦斯开展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此刻我看着艾瑞克硕大的个子来来回回的忙活嘴里还不断碎碎念,不禁怀念起以前在德国长大那段时光,虽然他那时也爱碎碎念,但起码样子还是讨人喜的……
眼睁睁目睹着这只穿梭在我狭小的出租屋里的金刚芭比行走在精灵向野兽变异的边缘,我不忍直视揉了揉眼睛。
“你小叔这么多年了,怎么光长个头不长脾气呢?”
我求知欲十足的望着在一旁安静看书的劳伦斯。
闻声,他抬起眼眸。
这人皮肤很白,眼窝略深显得鼻梁特别高,鼻头微微翘起,侧面看形成一个完美的直角,为还稍显稚嫩的一张脸增添了些许矜贵的气质。由于太瘦,让他的脸部线条有些凌厉,眼睛周围还有一圈淡淡的青色。
这个少年,慵懒又尖锐,英俊且阴戾。与周围所有适龄少年不同,他英气十足,却并不阳光亲切,看起来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可他挺拔的鼻梁下,宽度适宜的人中和一张薄唇,依旧让我一时有些挪不开眼睛。
我对人中好看的男生向来是没有什么抵抗力啦。
他嘴唇惨白上嘴唇几乎没什么肉,自然也看不到任何血色,身上也是一件纯白色的休闲外套。刚过完国庆,但十月的成都夜里已经有点凉意,他这个样子,显得更凉了……咳咳…………
劳伦斯抬头看了眼艾瑞克蹿上蹿下的硕大身影,思考了好一会儿,突然很认真的看着我。我眼巴巴的等着他说出什么帮我一起吐槽艾瑞克的话来,谁想到他一本正经的告诉我:
“唔,袜子还是穿一双洗一双的好”
噗……我喷出一口老血。
得,招来俩祖宗。我洗!我洗还不行么╭(╯^╰)╮
被一个小屁孩儿这么戳脊梁骨我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再次恶狠狠的瞪了艾瑞克一眼,手里的力道更重了些。
洗着洗着,我越想越不对劲儿,这可是在我的地盘,已经不是看艾瑞克脸色讨饭吃的年代了,还有那小侄子,住在别人家里怎么还一副大爷的姿态。这里明明是我家好不啦!看来必须得做点儿什么宣誓我在这个家的地位掌握一下主权吧,要不然岂不是让他们叔侄俩踩在地上了?
回到客厅,我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大手一挥,“Eric,给本公主倒杯牛奶来。”
艾瑞克听到这话,大步流星冲过来揪起我的耳朵:“跟爸爸怎么说话呢?”
……
虽然劳伦斯显然不属于我的阵营,但每天有一这么漂亮的小伙子围着,不得不说,早起的心情都变得爽朗了许多。
早晨窝在客厅写方案,我扭头看到劳伦斯正在一边看书做批注。他写的字锋利漂亮,跟电脑上打出来似的,不禁有些羡慕。再回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修DV的艾瑞克,差距就这么出来了。
这样的反差感大致维持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吃午饭的时候,劳伦斯总共吃了四个三明治,三块披萨,两杯牛奶,艾瑞克吃了两个三明治,一块披萨一杯牛奶。而我……吃了半个三明治,一块披萨,一杯牛奶……
弱弱的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养他们的成本,好像比预想的高了那么一丢丢。
意识到我在看他,劳伦斯不自然的咳了两声,一张雪白的脸上刷的抹上一层微不可查的粉红。艾瑞克用他沾满面包屑的手大巴掌呼在我脑袋上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额,咱们这个小侄子,还在长身体哈。”
我把披萨往劳伦斯那头推了推:“来来来,多吃点,还能再长两厘米,明天起来变姚明。”
话音刚落,劳伦斯猛的呛了一大口。
“Alier,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以及我身为长辈的担当,我会负责我和Lawrence的生活费。”
“不行。”
艾瑞克的提议被我坚决否定了,我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人权了,再没有财政大权那我在这个家还有什么地位?
“我会负责把你们两个照顾好,你们什么都不用干!”
于是,吃完午餐的艾瑞克,默默的把抹布和拖把塞到我手里。
“那就辛苦你了!”
……
我怎么感觉上当了?
“我们家Alier长大了,为父深感欣慰。”
我在客厅大扫除,艾瑞克骚包的大提琴音乐从房间里传来,一曲激昂亢奋的进行曲从他的大提琴里传出来显得悲凉又凄惨。
一曲落下,艾瑞克的琴音突然停了,随之传来的是一阵木质柜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他已经把原本是工作室现在改装成了他房间里的电脑桌和电子产品都搬出来了。
“你干什么?”
“这些东西辐射太高了,我睡不着。”
他说完无视我震惊的表情,继续往外搬。
“屁事儿怎么这么多,你要搬到哪里?”
艾瑞克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客厅,要不你房间,只要离我远一点,哪里都无所谓。”
“喂!我还没见过谁住在别人家里,居然还能这么恬不知耻的”
一时愤怒,没注意自己脱口而出的中文。
艾瑞克眯着眼睛:“你说什么?该不会是在骂我吧?别忘了——”
“行行行行行”
我赶紧打断他,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我欠他的话来。
“您随便搬,好吧,爱放哪儿放哪儿。”
谁让姑奶奶真的欠他呢。T^T
“我跟你换房间吧”
一个掷地有声的男底音传来,我回头看了下声音的来源,鄙视的望向艾瑞克:“瞧瞧人家,咱们这个小侄子可比你靠谱多了。”
“咳咳……”
“少废话”艾瑞克居高临下横了我一眼,“小侄子也是你能叫的。”
…………
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
总之,这两天的三人同居模式,磨合的不是很顺利就是了……
——
师父把方案拍下来之后,电视台那边联系了校方的负责人张老师与我对接。我带着艾瑞克和劳伦斯两人去往学校,他们俩第一次见中国的大学,纷纷直呼叹为观止,艾瑞克更甚,上蹿下跳像刚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猴子。
四周都往这边投来猎奇的目光,我有些无地自容,把脸挡住,“我说,你低调一点,别给我丢人成吗?”
这两个人,一个金刚芭比抖M,一个精致帅哥鲜肉脸,张老师看到他们两个搭配直直的愣了一下,抬着头,强行与他们对视:“谁是唐乙?”
我弱弱的把手抬起来,把张老师的目光吸引过来:“我、我是唐乙。”
张老师低下头,惊讶着摘下墨镜,“啊、你是唐乙啊?”
张老师一副“你行吗”的表情,让我有些气不过,坚定的点了下头:“对”
“那行,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张老师把墨镜挂在T恤前面,掐着肥腰,看着他们俩迟疑了一下。
“您直接说,没事儿”
张老师点点头,“我看了一下你们这个方案,老实说我认为有很多地方有漏洞。比如开场方式你们用VR来做确实很有创意,但是同时也需要我们出很多演员来配合,你知道,那么多人调动起来是很有困难的……”张老师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我听出他的意思是向我卖惨问我拿过路费来了。
虽然有些不情愿,这明明是电视台那边应该打点好的事情,怎么还轮到我吃亏了。好在师父事先已经嘱咐过,我从书包里掏出两条准备好的烟递到他手里。
“给您添麻烦了,您给行个方便。”
张老师看到这两条并不便宜的烟,嘴角一勾,但也迅速掩盖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点儿小东西,您见笑了,您多方交涉也不容易,咱们不都是为了校庆能做好嘛!所以各学院的老师那边还得您多费心,熬完这两个月,咱都轻松了。”
我坚定的把烟塞到他手里,张老师半推半就收下,指着我的鼻子:“你们台可得好好做啊,我们学校的门面就看这一次校庆了。”
看来他还没听说我也是C大的学生,把我当电视台员工了。“一定的一定的”我点头哈腰的应下。
“还有,活动当天有个矿泉水品牌想进学校做公益。”
说是做公益其实就是想赞助这个活动给他们品牌做宣传,张老师迅速领会我的意思,眯着眼睛:“这,不太合适吧?”
“公益是好事儿啊,咱们活动那几天的水人给全包了,咱也能省下来不少,台里那边主要就是让我来给您聊这个事儿的。到时候您这边——”
剩下的我就没再往下说了,其实就是台里想让赞助的事情就停在他这一步,学校那边让他来封口。张老师平时就负责学校宣传事宜,能把他推出来,肯定也不是个门外汉。
张老师直起腰板,十分硬气,“想进我们学校做公益的可不止他们一家,光联系我的就不下三个品牌了。”
“那是当然的,谁让咱们C大名气大呢”我在他面前把学校抬高,方便进行下面的话题。“这是和台里合作好多年的老朋友了,听到这次C大的活动落台里,巴巴的就上来了。那边给您返两个点,您考虑考虑?”
张老师一听这话,勾起来的嘴角终于掩饰不住了,“这事儿你们可得给我办漂亮了啊,别到时候给我出什么岔子!”
“您把心放宽了,我们是正儿八经的电视台,可不比外面那些小作坊,再说了,我也是C大的学生,总不能坑了自个儿学校您说是吧。”
张老师听到我说是C大的学生,小小的意外了一下,我又和他聊了几句,做出了十大保证,他才松了口。这些人就是,有钱赚还到处摆谱,师父说学校的钱赚着麻烦看来是真的。
终于送走张老师,艾瑞克惊讶不已,“你刚刚是在送礼吗?”
我回头,劳伦斯也在用十分不可思议的表情直勾勾的瞪着我。
“怎么了?”我不以为然道。
艾瑞克张着嘴,“你们中国的大学生就这么腐败了吗?”
我白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两条烟而已,总比他什么也捞不到背后使绊好吧。”
“天哪”艾瑞克依旧一副震惊的样子,“Steven教你的都是什么。”
劳伦斯一副三观震碎的表情,我寻思着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不太好,就把艾瑞克揽到一边:“这是规矩,我也没办法啊,你有什么私下跟我说,别当着劳伦斯面儿讲这些。”
“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
劳伦斯挤进来,表情微怒。
我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不就送了两条烟嘛?”
“你这种行为——”
“我的行为又怎么了?”
我强行把他打断,掐着腰,仰头看着这个高挑的男孩儿,尖锐的五官将不符合他年纪的戾气全都展露无疑,最不张扬的一双眼睛投射出来的鄙夷也带着一份令人心惊的压迫感。
而这种目光,让我极度不悦。
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与他对视,我说:“这里可不比你们德国,任何事情都是要讲规则的。”
“贿赂老师就是你的规则?”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有你什么事儿啊!你知道什么就来跟我大呼小叫的?”
艾瑞克见形势不对,赶紧过来拉开我们俩。“行了Alier你少说两句!”
劳伦斯也负气不看我,把头转向一边。
在同龄人里,我一直是比较老成的。通常都是我在用这种眼神躲在暗处偷偷打量别人,但也从来不八婆插手别人的事情。
现在,就这个会让我相识不到一周的小子,用这种眼神看我也就算了,跑出来对我指手画脚又算怎么回事儿?一时气不过,甩开艾瑞克,我冲到他面前
“小朋友,你要跟我讨论规则是吧?我告诉你,我这么做恰恰是为了不违反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