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作往常的安逸岁月,如此多的权利顶层集聚于此,要么是飞歌裳舞,要么是把酒言欢。
可是,目前这巨鹿之城终归是诸侯王的惆怅之城,即使是当时半片江山的权利汇聚于此。
正是在这片土地之上,也不知今夜如此这般大张旗鼓的诸侯会议,已经是第多少场的谈判了,也不知未来还要经历多少场如此这般反复的谈下去,又或者今天这一场就是最后一场促膝长谈,也说不准。
反正入会的依然是各大国的权利顶层,即使是他们对于如此轻易的问题,也是束手无策,因为他们要处理的问题实在是太过复杂,复杂到有口难开。
所以他们除了提出问题,就是不断争吵,谁也瞧不起谁,特别是面对秦国问题上,大家除啦沉默,别无他法。
唯一若有的差别,无疑是项羽与宋义的矛盾与日俱增,两人已经到抬眼不相往来的地步。按照当时已经出征的楚国双方实力,宋义人马更在多数,而项羽在将领方面也是存在优势,双方各有所长,同样都没有再次主动骚扰对方,目前情况是双方相安无事。但是,楚国前锋军队已然被宋、项两方割据成为“有你无我”的地步,楚军内部分裂的局势,岌岌可危。
宋义在诸侯联军的会议上,再次动议“静观其变”的策略,虽然大家谈不上认可,但又拿不出更为有效的军事策略,只能是默然认可。
而这次的项羽则是再没有沉默,而是公然当着各诸侯王的面,主动站出来挑战宋义,第一次主动去游说各诸侯王,坚持自己一直执著的观点。
“大家都是各国权利的顶峰,既然大军已至,为何迟迟不动,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最终只会让秦军乘虚而入,转了大空子!”
项羽如此发问,各诸侯王都是连皱眉头,毕竟是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发问,大家都是保持了“你到底是谁”的高姿态。即使如今项羽风头正不可一世,可是能坐与此的也都绝非等闲之辈,岂能容你随便呼啸。
特别其中宋义,竟然作为楚军主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属下人指指点点,当然得恼羞成怒:“项羽,你知道这是哪儿吗,那还有你口出狂言!在这重要场合,那有你这卑微之辈造次的份!”
项羽也是再次公然反驳:“大敌当前,而你宋义作为楚军表率,却是临阵退缩,而你这延误战机之重罪,最终后果你可担待的起?”
宋义已经忍无可忍:“项羽,如若你在如此目无上级,我将军法处置!”
项羽已经准备宁为玉碎,毕竟目前已经是军情不容怀疑的最后关头:“宋义,你休要以官阶示人,你今天如此成就,完全皆拜于我项家为楚国奔前忙后,若不是我项家舍生取义,哪有你们这帮人今天的信誓旦旦!!!”
宋义此刻眼中冰冷到了极致,声音所折射出的威逼态势,让项羽这个身经百战的战将颇有涉及:“项羽,你一而再则三挑衅主帅,你知道你该当何罪?”
此刻,宋义有利剑出鞘之势。
项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如此各国大人物全数出席。项羽绝非不明是非之人,碍于出此尊贵场合,项羽内心也是反复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内心的愤懑,他需要寻找内心的支撑,支撑他自己如此如此复杂的矛盾心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是对是错。
项羽此刻感觉到,好像整个世界的压力都承载于一身,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最后的依靠,虽然他知道,一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军师一定依然如往常。
当项羽与范增的眼神碰撞的那一刹那,项羽惊呆了。
那一刻的范增一反以前冷漠姿态,而是就是这么死死的盯着项羽自己。
项羽居高临下,当然知道此刻范增到底在干嘛。
范增不断敲击桌案,手指间的节奏,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也许一直纠缠于宋义之间,让项羽忽视其他场面。
项羽高高在上,对于范增所有场面一览无余。
而此刻,范增的四方桌案之上,非常醒目的,想必是用茶水书写的一个大大的——“殺”。
当时身边,只有一人能看到此字,便是自己。项羽与范增素来心意相通,当然知道范增意有所指,可是如此非常场合,如此冒进的举动,让项羽犹豫不决,但是范增的敲击的节奏让项羽不敢多想。
再有昨夜终极之谈,项羽决心拼死一战,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即使最后是孤胆英雄,也要意展一人独揽楚国重负的决心,因为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项羽对军师的信念,有着必须用生命捍卫的决心,这是亲人般之间的互相信任。
项羽终于放手一搏,即使五雷轰顶,也要贯彻范增的执著,因为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亚父的判断。
只见项羽更是快人一步,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刻反手拔剑,直指宋义身形:“去你他妈的巧舌如簧,今天也要殒命于此,宋义老儿,你纳命来!!!”
刹那间,只是项羽这么一扔,宋义直接一箭穿心,当场毙命于此。
众人皆惊,甚至还有人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因为一切都实在是发展太快了。
当众人纷纷清醒之时:
“项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来人呀!”
“项羽,你可知罪!!!”
各大诸侯王纷纷抽出宝剑,而帐外人马闻讯,更是重重包围营帐。
范增此刻立刻起身安慰众王:
“大敌当前,主帅畏战不前,有违当初义帝懿旨,理当处斩,我们只是为楚国清理门户而已。况且我与项将军已经拟好策略,明日便准备全军开拔,攻打秦人,而不依靠各位诸侯王权了,如果还有血性男儿愿意加入,我范某人感激涕零。即使大家继续坐等,我范某人也不会怨言大家,毕竟现实如此,大家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确实,听说这项羽果真是区区只带这几万人马,准备孤身应敌秦人,不免感慨如此冒进行为,这还让其他诸侯国有什么理由,继续施压如此疯狂的二人。
虽然不知其行为到底是真是假,但是这种声音既然敢发出,便证明此二人若真有此横心,那可绝对称之为已经视死如归呀。
既然如此,确实面对大敌当前,各诸侯王也并不想继续为难这赴死者。大家只能是目送二人背影,这样缓缓离去,再无其他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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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营帐之内。
当范增宣布宋义已经毙命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开始着手明日出征事宜,以备第二天与秦军终极之战。
范增终究不敢夜长梦多,必须快刀斩乱麻似的的全盘把握。
蒲红,英布听说全程后,当然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场表示愿意继续抵御秦军,以遵循当初接受义帝军令。
那天夜里,范增走出营帐,以观天象,推测择日福祸凶吉。
看到还在打着小盹的韩信,范增不免来了兴致。走到韩信身边,屈尊问策。
“韩信,明日大战在即,你对双方形势怎么看呀!!!”
韩信,虽然目前只是项羽身边的一位执戟郎中,简单点说就是一位贴身保镖。想想韩信当时二十不到的年纪,就能为当时名噪一时的项羽做保镖。能为大英雄做近身保镖,没有过硬的背景或者过人的能力,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而韩信便做到了。
而项羽身边,能近十步之内的兵将谋才,皆是范增二次精心挑选的,万里出一的人才中的尖子,没有范增的慧眼识英雄,根本就没有这些人的出头之日。
被范增问话,韩信摸了摸睡眼惺忪的眼睛,顺理成章道:
“秦军目前坐拥粮道优势,而我军不只缺失诸侯联军的齐心合力,而且大敌当前,竟然主帅当场暴亡,我军心已乱,败!”
“秦军坐拥地形人马优势,而且连战连捷,先入为主,目前士气最佳,而我军项老将军已死,楚军根本没有能有一言九鼎的主心骨,而且内部都是矛盾重重,内忧外患,败!”
“而且对手是猛将章邯,深谙天下兵法,排兵布阵之道,还坐拥四十万大军集结,而我们只有区区五万,对方固若金汤,以逸待劳,我们只能是瓮中捉鳖,根本未有胜算,败。”
“纵观天时地利人和,我方皆为不利,若战,必败无疑!”
项羽分析的头头是道,范增也是连连点头。
然后范增出其不意的问道:“然后呢!”
韩信愣了愣:“然后?”
范增开门见山道:“既然必败必死,你是继续战,还是跑?”
韩信面对如此刁钻问题,当然一下不知如何作答,看着范增如此犀利的眼神,韩信心里一时没了底,因为他还是有些害怕范增的:“这老头不简单,得悠着点!”
范增见韩信半天不语,只是轻身附耳,在韩信身边嘀嘀咕咕几句。
“我靠,不是吧!!!”韩信大呼意外,刚才还有的睡意,一扫而空。
范增说完,便继续自己的巡视工作,落下韩信看着老者孤身的背影。
韩信终究是范增选出了人才,对于韩信的些许观点,与范增简直如出一辙。
毕竟刚刚主帅毙命于此,楚军上下军威岌岌可危,而且大战在即。范增必须重整军威,再图天下。
而此刻对于全军上下,范增除啦自己挑选的,熟悉的一批过硬人才,还有众项家一股势力,出生入死的一帮众壮士,可以当即重用的。
而对于这种非常时期,范增对于那些其他人马都是显出颇为谨慎,甚至是不可信任的,呈现出犹豫的态度。
大战之前,范增当务之急必须抓紧时间——稳军心,毕竟留给范增,留给项羽的预备时间已经不多,终极一战,迫在眉睫。
因为时间他永远是不会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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