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达珺被肖子健从沉思中唤醒,抬头瞅了瞅他那冷若冰霜的面孔,又低头看看他摆在自己眼前的簸箕。那里面满满的全是打破的碗筷,于是,凌达珺心里明白了:“这就是他俩的战斗成果。”然而,却是很平静地说:“这事小西告诉我了。你先说说你心里的憋屈吧。”
凌达珺的本意,是想听听肖子健的说法是否与屈小西所说的情况一致,然后,采取适当的方法消除矛盾。可是,精明的肖子健却不按他的思路说话,而是反问他:“屈小西是怎么跟你说的呢?”
“家务活,你帮他做了吗?”凌达珺问道。
“不就这几天我心烦嘛!”肖子健断定屈小西是责怪他不做家务事,却不正面回答凌达珺的问题。
“你心烦?大家不都差不多吗?”凌达珺抓住了症结,反诘道。
“你的意思,都是我的不对?”肖子健快速地眨巴着绿豆眼,面部肌肉却有些僵硬。
凌达珺则蹙着眉头,避开肖子健那双辣辣的眼睛,走到了房屋门口,遥望着远方的田野,瓮声瓮气地说道:“大个子,我说‘帮’,其实用词不当。”
“那应该怎么说?”肖子健疑惑地问。
“一家人不能说两家话。”凌达珺认真地说,“闲着的时候,无所谓。可是,如果大家都很疲劳。烧火做饭这样的家务,总是指望一个人去做,即便是在传统的家庭中,也会引起诸多的不愉快,何况,咱们知青家庭。”
“达珺,这些天,我每天都在等待家里寄钱来,偏偏就不来,所以,就少做家务活了。你也是知道的,我做不好家务。”肖子健有气无力,支支吾吾地回驳道。
“你偶尔懒得动,不愿意插手,也就罢了。可是,你每天都饭后,都是饭碗一丢,往床上一躺,就太过分了。”凌达珺直言不会地说,“我在的时候,无所谓。可是,我不在,你就得顾及他一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是个不爱做家务的,而且,心眼小,可是,他正在做着他最不喜欢最的事,或许是不小心摔破了一只碗,多大的事?你装做没看见就过去了。可是,你却破口大骂,还什么‘××养的不再摔!’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为什么就不能婉转地来一句:‘小西,放那里,你累了,待会儿我来收拾吧。’这样,至少不会擦出火花来的吧?”
凌达珺的数落,几乎没给肖子健说话的机会,目的就是促使他自我反省。然而,肖子健听了他的一番宏论,心里就像是突然闯进了一匹烈马的羊群,不是羊蹦,就是狗跳,他的第一想法就是:“凌达珺说出如此一边倒的话,可知,在他的眼里,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纯粹就是为屈小西当说客来了。”故而,在心里骂道:“真不识好歹!”一片纷扰中,他又把前前后后很多事情搅合在一起盘算,越算越不是滋味,仿佛冰雪流到了自己的肚皮上——浑身凉了半截,不禁地发出一声长叹:“唉——看来,你凌达珺也跟我尿不到一壶里啊!”
听到了肖子健冒出这句话来,凌达珺感觉自己就像麻雀落在了粗糠里——一种强烈的失望感油然而生。于是,他扪心自问:“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难道兄弟之间不该相互谦让吗?难道争斗真的会给你肖子健带来快感吗?何况,在情感上,我也是爱护你肖子健的啊!”回头想想,屈小西在XB工地上那张气恼欲绝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肖子健几乎崩溃的神态,凌达珺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做人可真的很难啊!”想到此,屋外“啾啾”一声,一只小鸟划空而过。天是那样的蓝,连一片云彩都没有。他遥望晴空,反思道:“或许,我有些急于求成了。还是给肖子健留些空间吧,或许,他终究会想明白的。”
于是,凌达珺断然结束了敏感话题,微笑着向肖子健详细介绍了XB河工程的建设盛况。果然,肖子健仿佛被打动了,很是高兴对说:“与其继续留在家里,苦熬寂寞,倒不如跟你去河工。”
,大家还有必要继续在一锅里抹勺子吗?”
“你,你......”肖子健愣愣地看着凌达珺,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原来你俩是一丘之貉啊?”
凌达珺已经顾不得肖子健如何看待自己了,便瞟了瞟一直站在旁边发痴的屈小西,快刀斩乱麻地撂下一句:“都别再犯傻了!干活去吧!”说完,便奔工地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