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月二十八日
经过让人头晕脑胀的数日装货,我们的大船上住进了几十位乘客和四十头哞哞叫的牛儿,这些可怜人中有一些是变卖了所有家当前往美国开始新生活的,他们的一家之主才从南特的监狱里边放出来,据说我们的萨瓦兰船长为这狠狠的敲诈他们一笔,向家属要了整整三百个金埃居,但就像老话说的一样,失去金钱总比失去性命要强!另一些旅客是他的雇工,到了美国之后将要先为他工作五年作为补偿船费和安家费。
他把我转移到了小船上面,一同去的还有一位费曼先生和一个黑奴,萨瓦兰说让我跟着费曼学习美国的人物典故和新英格兰的风土地理,黑人则作为我的贴身仆役,他一共收了我两百埃居作为船费和黑仆的代赎身费,真是一段让人钱包流血的旅行!
夜色中我们驶入茫茫的大海,别了法兰西。
城里人都在传说美国人已经知道他那几百条商船的遭遇,将派出军舰护送一支庞大的运粮船队到法国来,法兰西你终将得拯救了!
(历史上美国派出的运粮船队由117艘满载谷物的商船组成,重组的法国大西洋舰队为保护它与英国舰队进行了一场史称“光荣的六月一日战役”海战,装备74门大炮的法国战舰“人民复仇者”号在这一战中沉没,它的事迹被法国政府广为宣传,半个世纪后出生的一个南特人-儒勒.凡尔纳在他的小说《海底两万里》中也提到了这条战舰船员的爱国事迹。法国舰队的牺牲让美国运粮船队最终安全抵达目的地。)
葡月二日
我们在一路往南行驶,费曼先生告诉我这是因为萨瓦兰船长要照顾他的牛儿一路上能吃到足够的草料,因此我们要先到非洲的沿岸再驶入西去的洋流。
今天船队在塞巴图尔港短暂停留,乘客和船员都上岸品尝了葡国风味的大餐,并采购丰富的食物归来,据说我们的船长还购买了一些新奇作物的种子,我被他下令锁在船舱里与我的黑仆练习英语对话,我给他改名叫阿郎,这真是难熬的一天!
(法国革命期间的粮食一直紧张,杜邦家族离开法国的时候,他们乘坐的那条美国船一路上两次拦住遇到的英国船购买食物,但食物还是经常吃光,船上的人只好捉老鼠做食物,等他们抵达罗德岛岸边时已经半饥半饱很久,于是杜邦一家做了一次闯空门的勾当,把别人家放在餐桌上的午餐吃得精光。)
葡月七日
我被欺骗了,船队没有去非洲,从塞巴图尔出来后船队搭上一股东北风就一直朝着西南行驶,费曼说我们现在借着一道洋流和顺风速度比起大多数船会快一点,但是我只觉得越来越热十分难受,大概是因为靠近热带的缘故,果然他们告诉我今天经过了加纳利群岛。
我很难受,所以去舱底转转,结果发现了一排火药桶,上面还有百合花的图案!(法国王室的徽章图案)后来我转弯抹角的问起费曼这些能把我们炸上天的火药怎么来的,他告诉我他们在海湾外边发现了一条搁浅的法国军舰,火药和一些步枪都是从船上得到的,然后他们放火烧掉了军舰,我的上帝!我真不该登上这条船,这太可怕了!
葡月十二日
昨天船队停靠了佛得角,我还是被关在房里,据说这次主要是为我们那些哞哞叫的乘客补充草料,除了没有自由它们过得是船上最惬意的日子了吧。
热带的海洋里有丰富的鱼群,我看见了许多飞鱼,有的还跳上船来,船员们捉住它们做鱼饵进行垂钓,结果钓上了几条遍体可怕蓝绿色的斑斓大鱼,费曼告诉我那叫旗鳅,他们就支起炉子烧热铁板把那怪鱼切片煎熟当作一餐。我请求他们为我专门烹熟了几条飞鱼,飞鱼肉又硬又老嚼起来如同老牛皮,我上当了!
费曼早就知道飞鱼是什么样子,他递给我一份旗鳅肉,味道竟然如此的好,好吧,以后我也要学会入乡随俗。
葡月十六日
今天他们捕捉了一头鲸,水手们都嗷嗷叫着,从那鲸鱼身上割下新鲜的肉放在铁板上炙烤,据说这是船队的传统,喜欢吃自己猎物的肉,水手们说大半个月来没有吃过新鲜的兽肉,这是改善饭食。
没等他们的饭食结束,成群的鲨鱼就扑上他们的猎获物撕咬,被血染红的海水泛着泡沫如同煮沸了一样,数不清的鲨鱼在争抢着从死鲸身上撕下一口,其中最大的那条鲨鱼几乎能把我们的船一头撞沉,它的大口张开来足以一口吞下一个人去。
等到大船靠过来为时已晚,他们只能吊起鲨鱼吃剩的残羹去处理,有红人水手掷下绳圈套住了几条鲨鱼把它们拖上船去,费曼对此不以为然,他解释说鲨鱼肉又臭又难吃,那些水手不久就会后悔多此一举。
葡月十八日
今天我们在大洋上遭遇了热带风暴,小船就像浴缸里的海绵一样,浮浮沉沉被一排排大浪抛来抛去,费曼把我和阿郎绑在柱子上,我心里只觉得船要沉了,不停的祈祷,终于我们撑了过去,船没有在风浪中破碎,我看见船上有一个叫麦克尼尔的人比谁都要兴奋。
船长打开最后一桶啤酒庆祝扛过这次风暴,我虽然不喜欢那个味道,还是和他们喝了一杯。
葡月二十三号
船队在西印度群岛的西班牙港修整,我也获得了上岸的允许,在这里我们获知英国佬正在攻打法国的西印度岛屿,虽然我已经逃离,我还是为法国难过。
萨瓦兰找到了我,告诉我没有离开法国的文件算是船上的偷渡客,非法的客居美国会有许多麻烦,我不喜欢麻烦。
后来他说正好他知道有一个美国人的身份,可以卖给我,而这个人一直是到处行走,没有什么认识的熟人,因此非常适合我,只要我过几年找到合适的地方定居下来慢慢有熟识的人,就可以放心的用这个身份生活下去。
我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把大半的财产交给他购买身份文件,后来我才想到原来那个人去了哪里呢?这太糟糕了!
十月十六号
‘他’告诉我要当自己是一个美国人那样思考和生活,开始用美国人的习惯过日子才能表现的像美国人,天哪,我真觉得好别扭!
还好他说现在美国上流社会仍然在学习法国流行的风尚,因此生活习惯上偶尔偏法国一点并不会暴露自己是法国人,要不然我真的要抓狂了。
他做的事从来都出乎我预料,比如我听到船员说还在到达西班牙港前牛草就要没了,他居然下令让船员把干鲸肉撕成一条条的混在草里给牛吃下去,那些可怜的牛不知道还能不能捱到目的地!
船队已经穿过了西印度群岛,我们现在行驶在名叫湾流的强劲海流中,不用帆小船也会向着北方前进。
船员宰杀了两只大龟,费曼介绍说过去那些加勒比海上横行的海盗就把被他们俘虏的可怜水手丢在海岛上为他们宰杀海龟制作肉干,所以甭管这些肉颜色看起来多么可疑,都是可以放心食用的,我还是继续吃我的咸肉跟火腿,海盗的食物我不感兴趣!
十月二十日
我们今天分开了,大船驶进名叫切萨皮克湾的水域,那些乘客们的苦难旅行终于要结束,而我却还要随着小船继续航行。
十月二十一日
小船把我放在了一个海角上,同时下船的还有几个说法语的男人,这附近有许多奇怪的风车和草木搭成的建筑,还有一群黑人忙着烧火。
阿郎也跟着上岸,他现在已经熟悉了叫我美第奇先生,不会再叫错。
有个红人帮我安排船只渡过海湾,从此以后我就是西蒙斯.美第奇,新英格兰来的旅行者,一个有合法身份的美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