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一醒,萨瓦兰先生!”弗里兹被推醒了,“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洗脸水,船员和肖尼人也起来了,”格雷格急切的说。
弗里兹揉了揉头,昨晚的宿醉还没完全散去,酒可不是个好东西,一但离开这里又将是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自己何时才能再有个机会放松呢?
如果只是想脱贫自己算是初步实现了,可是尝过权力的滋味后,让自己回头继续去做桶匠做糖爹,那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索然无味了。
身处这样一个变革的年代,用不了十几年蔗糖就将从南方和加勒比群岛涌进来,到那个时候自己会后悔现在安于享乐没有去博取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财富吧,只要自己没有伤害到无辜者去获得财富向大亨地位迈进有什么问题呢?
抖擞起精神,弗里兹在格雷格的帮助下穿戴停当,直接去找到营地里边最不待见自己的人。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得到酿酒的方法后你的地位想必会有变化,但我想说的是:第一请不要把酒当作是万能的,第二部落武士离开了这么多,而你得到酿酒方法的消息想必又已经传开,你最好等到从部族里增援的武士到达一起换条路线返回更安全一些。”
黑脚的神色变化了几次,从迷惑到愤怒再到清醒,他最后缓缓的说道:“冬天做毛皮贸易的猎人已经给部族送了口信,但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再等等,那几个列纳佩村子的人会一直在中间和其他部落贸易,我们暂时留在这里也不会无事可做。”
“这一次离开我们可能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对付疱疮瘟疫的法子也许将来会有,但只有来到这里的人我能亲自施加给他们,不管有没有效,这个秘密不论让谁知道我都将难以在这个世上立足,肖尼人能保守秘密吗?”
弗里兹说的这一点并非空穴来风,如果时机合适牛痘当然是要推广出去,但是如果让白人拓荒者知道自己给印第安人种牛痘,只怕会被打黑枪,白人征服新大陆最犀利的武器其实是各种疾病,这其中最厉害的是天花,拓荒者恶意传播天花瘟疫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
“我不会发誓,就像你不愿意发誓一样,但所有肖尼人都会忘记这件事,以后他们只会说起‘那个’,你放心的去吧,朋友。”
“那朋友你也保重,有那个的消息时我会让人捎信给你。”
不管黑脚的“雄才大略”有没有可能实行,还是祝他好运吧,这样开明的印第安贵族可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弗里兹指挥水手划着小艇把船拖拽掉头,然后让乘客登船,他们各种要带的东西满满当当装了一甲板,离别时肖尼人也一样呼喊着与送行的人挥手告别。第一次乘坐双桅“大”船的新奇感让他们兴奋的不得了,用炙热的目光打量着这陌生的船只。
趁此机会弗里兹让鲍勃和尼奥开始讲解,让肖尼人了解船只各结构的功能和操控的水手所担负的任务。
萨斯奎纳河流速虽慢,顺水加上顺风帆船只用了一天半就驶进了大海,这些此生第一次来到海边的内陆居民忙不迭的伸出头去观看黄色的河水融进蓝色海水的分界线,让弗里兹担心不少,狠狠的呵斥了几个过于胆大的汉子。
等到船只平稳的航行起来,弗里兹拍了拍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现在是表演时间。随着弗里兹的指令小船开始各种转弯、调头、逆风行驶,各种花式动作表演一遍之后,又是一个指令水手们收帆捆扎好,然后从桅杆上滑落到甲板上排好,弗里兹点点头让他们先去舱里休息,下面的话听众主要是肖尼人。
“刚才你们都看的仔细,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开这样一条船最少需要几个人?”
肖尼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最后的共识是至少需要七个,弗里兹颔首这些人的观察力还是很强的,“现在白人去休息了,有没有谁想取代他们的位置,让船走起来的?”
不用说,志愿者众多,弗里兹随意的点了七个人,让他们爬上帆索,很有意思,船是走了起来但却在原地兜圈子打转,他们不会调整帆的角度自然就是这个结果。
弗里兹挥挥手让他们都下来,让鲍勃去把帆和索都处理停当,然后转身面向着面红耳赤的肖尼男人们,“我告诉过你们白人为什么越来越强,那是因为他们做事都是有组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每个人有自己的岗位,瞭望的水手不能去帮着管理索具的水手抓绳索,哪怕就在他的手边上。”
弗里兹当然是跑了火车,白人要是这么有组织有条理就不会被别人超越了,他们各种乱子照样层出不穷。曾经有一起空难发生的很蹊跷,调查人员最后发现事故是这样发生的,飞机例行检修时一个质检员做了不该他做的事情,把固定尾翼的螺丝拆掉了,他认为自己是好心在帮技师的忙,可是这次检修因故提前结束,没有维修技师知道那几个螺丝不见了,飞机就这样带着没固定好的尾翼飞上了天。
“就像没有人用鼻子吃饭,用眼睛呼吸,每个人有自己的任务,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好,你们懂了吗?”
肖尼人们都笑了起来,这个比喻当然无论男女都听的懂。
“工厂里边有更多有组织活动,我在山里教你们制糖酿酒时就已经让你们实行过了,泡泡花的岗位是糖化,换其他人就做的不如她,跳鹿你去运煤盖房没有人能取代你,否则就会乱了套。现在你们要见到一个新的更大的工场,除非我安排,不允许任何人去别人的岗位上胡闹。”
弗里兹是真切希望能把肖尼人训练的脱胎换骨,但这是个非常困难的计划,即使是21世纪的现代化工厂里边各种离岗串岗现象还层出不穷,意外往往就是这些人闹出来的。
“下面再说说猎人,假如我们这是一次围猎,”弗里兹拿起一把坚果摆在甲板上代表着猎手,又随手捡起几块骨头摆在中间充当猎物。
“假设你是最边上的一个猎人,猎物忽然都朝着你跑来了,你该怎么做,有谁能告诉我?”
猎手们的回答几乎一致,当然是开枪射箭先打翻一只,然后用斧头或者刀子甩出去击伤一只,再追上受伤的这一只猎物,这样自己就有两只猎物了。
弗里兹摇了摇头,看向尼奥,“你来说说看。”
尼奥站起来走到弗里兹身边摆弄着坚果和骨头说:“这要看我们出猎的目的是什么了,只捕捉一只,谁来开枪区别不大。可要是我们想把它们全抓住,最边上的猎人应该制造声响、迷惑、吓唬野兽,让它们掉头向包围中央跑去,至少要让大部分野兽跑到包围中间去,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开枪捕捉到猎物。”
“没错,这就是有组织的狩猎应该做的样子,其实你们并不是不会这样的方式对不对。选择不开枪的猎人能让更多的猎物落入包围,他应该分得的荣誉和肉应该更多,这就是白人的组织方式。”一趟火车也是开,两趟火车也是跑啦。
“以后我带你们去捕小鲸的时候就要讲究这种战术,驱赶它们去适合狩猎的位置,战术合理我们能一次捕到一群,这样才能达成我们的目的。可如果哪个猎人只为了他自己的荣耀惊散了鲸群,那他就自己回山那边去吧。捕捉大鲸无所谓谁来射出那第一枪,一枪大鲸是不会死的,集体捕猎船上所有人都出了力分得的肉一样多,不需要个人出风头。”
猎人们面面相觑,大概弄明白了出猎的组织是怎么回事,然后弗里兹又讲起了号声、鼓声指挥和队形的关系,这是白人军队的组织战术,武士中有人并不陌生,和弗里兹讨论起来。
看看一次教授的东西有点多,弗里兹让格雷格把水手都叫了出来,继续航行,让肖尼人们去琢磨自己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这些。
看几个上桅杆试过手的肖尼人还是跃跃欲试,弗里兹干脆让他们去向刚才岗位上的水手请教。
其实印第安人对航海的兴趣非常浓厚,他们过去只是没有机会得到这些知识罢了。
17世纪初的时候在南方的卡罗莱纳州有一个叫塞韦的印第安民族,就曾经组建过一支独木舟舰队,企图到达英国。
原来他们的首领注意到每次英国人的帆影总是从地平线上的同一个位置出现,于是就认定那里就是英国人老巢的位置,因为不满英国商人把毛皮的价格压的很低(只兑现了毛皮价值的5%),这位塞韦人的酋长就决定带上所有毛皮直接去英国卖掉。
他们建造了大量的独木舟,装满了毛皮,带上了所有健壮的人口,一支美洲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独木舟舰队就这样浩浩荡荡驶向风急浪高的大西洋,远征英国去了。
结果是一出悲剧,独木舟不久就被大风浪倾覆,幸存者们被一艘路过的英国贩奴船捞起来,奴隶贩子很开心的把这些幸存者卖到了加勒比群岛。
今天的肖尼人自然不会再重蹈塞韦人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