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营地静悄悄的,有几只胆大的红雀还落到棚屋上鸣叫,肖尼人们仍然宿醉未醒,昨晚他们喝了个痛快,直接就躺倒一地。
刚开始弗里兹还让火怪和自己一起把醉倒的人抬到长屋去,可是火怪只是抿嘴笑着摆手示意不用。很快弗里兹就懂了,所有人都醉的稀里哗啦,根本没法抬。
印第安人嗜酒,可是酒量真不怎么样,一斤酒不到就醉倒了。
蒸完酒的酒糟无处处理,弗里兹也是大意了就让火怪在营地边上刨坑埋掉。
没想到半夜跑来一只负鼠吃酒糟吃的醉醺醺,在营地里乱窜还打破了两个陶罐,气得火怪一个飞斧掷过去结果了它。
这鬼东西临死还喷了一股恶臭的液体,没醉倒的人可就受罪喽!
今后要跟他们说清楚,不能一次全喝倒,昨晚问火怪要是全喝醉了敌人偷袭或者有人拿起武器发酒疯怎么办,他笑笑说每次都会有人不喝酒当看守者。
可是工人全醉了,自己难道泼凉水把他们叫醒?
昨天弗里兹虽然出门,制糖仍然继续进行,十二桶糖全部成功,肖尼人做这个也是越来越熟练,这么多糖化完的残渣用来酿酒根本都不用再加麦芽进行糖化了。
艾略特夫人惯性思维认为自己的粗糖和精糖工序区别很大,其实就差了一道多级过滤,自己只做了三个料斗形的漏斗,一级是滤布,一级是包木炭粉的滤布,最后一级是多层滤布。
过滤完糖液就变得澄清,不像蔗糖的去色那么复杂,这样一来自己赚头就大了。
糖的包装也不能再用树皮,产量这么大扒光几匹山的树都不够祸祸,弗里兹想到了饴糖常用的包装材料——糯米纸。
自己当然弄不到糯米,可是橡子淀粉糊糊跟糯米的效果近似,只要刷在高温的陶器表面上等干了揭下来就是一张像薄饼多过像糯米纸的东西了,用来包麦芽糖块效果接近于纸。
弗里兹努力的回忆当年了解的美国私酒小作坊资料,结果被他们的粗陋不堪震惊了——玉米粉煮开之后加干麦芽同煮,然后就那么丢在露天发酵,树叶、鸟粪都会掉进去,运气特别棒的甚至会有偷吃玉米糊糊掉进去淹死的浣熊!
这样的私酒味道不用问一定很糟糕,但也说明仅仅是酿威士忌酒的话其实没什么难度,自己按照规矩来一定会搞的更好。
蒸馏酒说什么口感来自优质矿泉水泡大麦啥的都是忽悠,发酵过程却真的来不得半点马虎,19世纪后半叶西方研究者还从酿酒厂的酒浆中分离出了不同的酵母,这些才是品质的保证。
弗里兹酿酒目的是为了满足印第安人的需要,不是要做威士忌行业的US NO.1,这酒啊~,差不多就得了。
弗里兹从镇上回来也带回两品脱干麦芽,足够折腾两三回的。
假如自己做烘干麦芽的话,小火上烘15~18小时,再热风吹48小时以上,以肖尼操作者的手艺自己恐怕不要活了。
等到饥肠辘辘的肖尼人纷纷醒来,弗里兹已经检查过了水浴缸,重新规划好糖化方案,整天变来变去弗里兹也很烦啊,可是想要增加产量这些改动必不可少。
弗里兹走到还有几分醺然的黑脚面前,还没开口对方就忙不迭的说:“派人去联系列纳佩人对吗,我让几个人都带上酒和石蜜,马上就出发!”搞的弗里兹无话可说。
黑脚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第一桶酒浆蒸出来接近300品脱橡子威士忌,虽然味道跟过去喝的不太一样,但也不难喝,还有一种草木的清新香气。
第一口下去身体就明白的反应过来这是烈酒,一直渴望酒精的神经立刻爽到爆发,几大口下去就醉到现在。
光这第一桶蒸出来的酒就够整个部落的人醉倒几天,剩下还有那么几桶没蒸的咋办呢?
既然酒已经是自己手里可以随意支配的财富,黑脚心态就不同了,仅仅换人力不算什么,印第安人用酒也可以对印第安人做很多事情。
“我希望你们饮酒节制一点,昨晚哪怕是一只野兽溜进来也能轻易的杀死你们最好的武士。”
弗里兹想了想还是把那只捣乱的负鼠提了一下,“最少要有半数人保持清醒,守着这么多酒你们就不该再那么馋。”
把酿酒教给印第安人颇有些像大清的种土烟驱逐洋烟,对于解决酗酒问题毫无用处;但是却会改变白人-印第安贸易的形势,那些白人商人将不得不拿出些真正有用的商品来进行贸易。
未来靠着大量走私烈酒赚取暴利的几个毛皮大王还会再出现吗?
事实上由于印第安酋长们的抗议,很多州都曾经通过禁止向印第安人出售烈酒的法规,宾州的这条法规还是1722年的时候就通过了,然而印第安人都管不住自己就更管不住白人了。
一起生活了十多天,虽然当初就说好是一场互利的交易,对这些友善的肖尼人弗里兹还是很想做点什么。
也许学会酿酒能把他们拔出泥潭一样的未来,也许他们没有大毅力摆脱酒精的毒害,但至少不会再卖尽最后一点财产就为了换来一口烈酒吧。
正说着火怪冲进了棚屋,急切的用肖尼语说了一通,刚才还有一些迷糊的黑脚一下子清醒了,也急切的用肖尼语说了几句话,火怪立刻转身跑出去。
弗里兹意识到不对劲急忙询问:“这么慌张,出了什么事?”
“营地周围的树林里有很多人来了,发现的时候已经离的不远,我让他把所有男人都召集起来。”
“让他们不要急着冲上去,所有人赶紧进木屋防守!清点一下人头,看有没有落单在外边的。”
弗里兹当初设计木屋时就考虑过遭遇进攻时怎样守卫,六个窗户射界可以控制三个方向,三座品字形坐落的木屋能够保证后方的大门也在其他木屋射界内。
最大的弱点是屋顶,只是覆泥的草叶搭在椽子上,但是想必敌人一开始并不会直接跳上去,这些特点木屋还在搭建时弗里兹就告诉过帮忙的肖尼人。
黑脚点了点头,同意了弗里兹的意见,敌情不明,先把实力隐藏好最重要。
男人们都分别钻进木屋,很快从窗口就能看见一杆杆火枪伸出来,山坡上刚才还不停晃动的灌木丛一下子停了。
女人和孩子也赶紧躲进了长屋,一时间寂静无声非常的诡异。
弗里兹心中转过了几个念头,还是对潜伏者身份不明,最糟的情况就是艾略特一家杀来了,梅林的莽撞超乎自己想象!
另有一种可能是类似“帕克斯顿男孩”的边疆人民兵来了,他们几十年前血洗了康内斯托加印第安小镇,这些苏格兰-爱尔兰裔边疆人组成的民兵极为仇视印第安人,不相信白人和印第安人能够和平相处。
“对方停下了,估计不出他们有多少人,看刚才的反应他们不是只会拿农具的农夫,里边有经验丰富的边疆猎人,”弗里兹说道。
“从刚才的动静来看他们不少于四十人,他们发动袭击之前肯定侦查过我们一段时间弄清楚我们的人数。边疆猎人也不可怕,一个肖尼武士能打他们两个。”吼熊的发言充满了对敌手的蔑视,也高估了己方的战斗力,听完翻译过来他的话弗里兹感到不点醒他要出大事。
“不行,这是山脉东面,打退他们一次,还会缠上来第二次、第三次,我们被围起来吃食不足撤退时被对方追杀怎么办,”弗里兹的发言得到了黑脚的首肯。清点人头结果也出来了,因为昨晚的宿醉,往天这时候出去打猎采煤的人都还在营地里,真是万幸。
“对方现在没动静可能是在包抄我们防御的弱点,三个木屋都在坡上,女人孩子躲避的长屋隔得远靠着河边照顾不到,那边应该找几个人去增援。”
吼熊大吼一声,十鱼和另外两个肖尼人背着弓箭提着战棒跑了过去,他们钻进长屋没多久树林里响起一阵小号声,挨着河边的一丛灌木一阵急摆,对方潜行接近的人撤走了。
经历这两番不动刀枪的交锋弗里兹心里反而更加踏实,对方很谨慎不愿出现伤亡,哪怕是隔这么远被蒙中一枪都难的情况下仍然避免暴露位置,这不是边疆人民兵的做派,他们肯定是跟瑞克一样喝的醉醺醺骂骂咧咧的放完枪就往上冲。
梅林带来的人也不像,做灰色生意的人手下几乎都是乌合之众,找不到这么一言不发仅凭号令就完成指挥的人,对面一定有几个军人或者是曾经的军人。
弗里兹没去考虑正规军,肖尼人又没有为非作歹,突然冒出来一支美军的可能性为零,州政府也穷的叮当响,不会没事花冤枉钱。
想到这里弗里兹整理了一下衣服,翻出来帽子戴上,使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对面前被他奇怪举动弄得莫名诧异的肖尼人说:“把火枪机头都合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开枪,我去跟他们解释,放心吧只要我把话说清楚就不会有事了。他们现在没有行动应该是等着我出去。”
等肖尼人完成沟通之后,弗里兹再掸了掸衣服上永远弄不干净的灰,回头笑了一下,掏出一张浅色的大手帕一角系在小手指上,举高朝对面慢慢走过去,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
“都别开火,我可以解释这一切!”
对面沉默了一阵,约摸是半分钟,灌木向两边分开,一个穿着没有军衔的蓝色军服的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