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的时候弗里兹对这一天充满了期待,虽然限于缺乏烧水保温的容器,今天最多只能安排四桶糖化,但是这四桶糖一旦成功那就是自己在荒野里辛苦这么久的收获啊,结合第一次成功糖化的结果,推测每糖化一桶自己的收获应该在8~10磅糖,不算多但总是有里程碑意义的收获。
现在有了比重温度计,似乎调温度这么简单的事情弗里兹都不用自己去做,教给女人们后她们自己掌握就行了,然而在工厂里边摸爬滚打十几年的梁平可不敢这么托大。
21世纪经过教育的工人还会闹幺蛾子,一混蛋起来把自己都送回到18世纪!眼下自己面对的不是经过入职培训的工人,只是几个蒙昧部落中的女人,仅仅简单交代几句她们就能做的尽善尽美,那老天爷还是不要这么麻烦,你直接往我怀里掉金币好了。
别的步骤马虎一点点无所谓,糖化温度控制却是整个过程中最核心的工艺参数,一步错则前功尽弃。眼下没有化验手段不知道反应进行到什么地步,难以进行补救。
这几个女人中眼泪湖理解能力最强学习最快,然而昨天她才刚刚搞砸了两次糖化,以后或许可以把糖化交给她们独立操作,现在却不能不继续亲自盯着。
弗里兹停下手头的事情,看着女人们战战兢兢的把第二锅煮到糊化的橡子面汤倒进糖化桶里,然后抬进水浴桶中,因为耽搁较久水浴桶里的水已经凉到温温的地步,弗里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看,真的不是针对你们啊,我这也是紧张的嘛。
本来弗里兹不想变更熬煮的顺序,却难以抗拒产量一下子增加到两倍的诱惑,知道肖尼女人们会被弄晕头,但自己这不是还盯着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肖尼妇女拿起量热水密度的比重温度计咕咚一下就丢进了糖化桶里,弗里兹阻止的话只来得及说一个音节,大姐啊这个只能测干净热水的密度,你给我丢进淀粉浆糊里边去干什么呢。
弗里兹赶紧把那比重计捞出来冲洗干净,损坏倒是不会损坏,在高危环境里工作久了神经习惯性绷的紧紧的,一点小意外就能跳起来,着实被肖尼妇女的乱来惊了一下!
亡羊补牢,弗里兹限定只有两个肖尼妇女能用比重计,一个是眼泪湖,另一个叫泡泡花,想必泡泡果树的花给她家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个肖尼女人平时做事也比较靠谱,再培养一下就当技术员用吧。
每到要调温弗里兹就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亲自上阵再补测一次,和肖尼妇女测定的每次多少都有一点出入,热水搅拌不匀是她们最大的问题。
胡适说中国人做事是差不多先生,他真该到现在来看看,艾略特家煮麦芽汁比弗里兹这边还粗糙。
没有温度概念又没有测量工具的工人怎么知道最适合糖化的六十摄氏度是多少呢,等他掌握了诀窍就变成不传之密,其实他知其然不知所以然,说出来的都是玄之又玄的道道,只能带你跟着悟道,更别提长期处于宗教的影响下,自己煮过头或者染了菌试图解释都会跑偏到玄学上去。
最终让人不做差不多先生的是科学而不是态度,直观的数字或判断方法面前谁都知道自己的对错,还继续扯蛋的那不是差不多先生那叫杠精。
比重温度计其实是很不准确的东西,但比起手心手背的比较又要严谨一些,来来回回的倒腾了半天终于把糖化做完,弗里兹松了口气,让肖尼妇女们把糖汁用赶制出来的滤布框子简单过滤一下后倒到大铁锅里边熬干,挥挥手把眼泪湖叫了过来。
“昨天本来应该把这个东西完成交给你的,一直忙的没空,”弗里兹手里拿着的东西看起来很古怪,像是个大树墩,它还真是用一截树桩做的底座,树桩中间装着一根转动轴,最上面的圆板边缘挖着三个孔,把钻过孔的木板放上面对齐孔眼插上木钉销住就可以制陶了。
这就是一个陶轮,但不是先进文明国家的陶轮,而是一种简易的陶轮,没有脚踏动力这样复杂的机构,用手推动轮缘它就能转起来,一般是一个人拉坯塑陶,另一个人在下面用手推动陶轮,经验丰富的老陶工能够只用一只手塑陶而另一支手推动陶轮。
“这个工具交给你是为了做一种简单而量很大的陶器,”弗里兹根本没时间去注意眼泪湖眼里的喜悦,他把这个陶轮赶出来是为了能大量的制造小陶碗。
麦芽糖有个问题就是冷却后是块状的,无法做成砂糖,使用前需要敲碎或者加水熬化,所以弗里兹打算一部分麦芽糖就直接浓缩成糖浆的形式出售,而容器就是这种浅底敞口小陶碗,要是按照品脱或者升的来卖单位着实大了点,毕竟眼下在美国缺糖这种“奢侈品”吃的更多是普通人家。
眼泪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就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弗里兹讲解怎样使用陶轮,弗里兹叫来一个肖尼男孩帮忙推陶轮,不一会小碗就捏好了,但是弗里兹自己知道碗壁厚薄根本不均匀,不由小脸一红找个借口离开了。眼泪湖轻轻的笑了一声,跟肖尼孩子说了一句话大概是让他把陶轮推的更快一点,也坐到陶轮前,也许是因为原理太简单她几乎是把粘土团放上去眨眼的功夫就把一个小碗做了出来,不得不承认找有天分的人来做这些手工活是事半功倍。
真的有几个肖尼男人在找弗里兹,他们正在造第二条划艇,有了更多划艇不止可以运输更多煤炭,肖尼人们还可以渡河去大河北边的山里打猎采坚果和浆果,因此肖尼男人们在造船上也都很积极。树脂昨天黑脚找人采了许多回来,现在一切齐备就等着大忙人弗里兹完成最后收尾工作。
弄完划艇回到糖化现场肖尼女人已经把锅里的水差不多熬干了,弗里兹教她们封住炉火用木勺子把锅里的糖舀出来倒进自己昨天做好的木板模具中,等到凝固后翻转过来啪的一拍模具背面,一块块口袋书大小形状的麦芽糖就掉了出来。
等糖块完全冷却后用薄薄长长的树皮把糖包起来,再放进凉爽的木屋内存放就没问题了。
不知什么时候边上围上了一圈孩子,他们刚又拣了一趟橡子回来,麦芽糖的香味飘荡在营地里孩子们不由自主的就被吸引过来。
昨天黑脚当众宣布当初和弗里兹约好麦芽糖的分配问题,所以孩子们咬着嘴唇眼巴巴的看着一勺又一勺的麦芽糖浆被舀在模具里变成淡黄色的糖块,他们光是默默的看也不吵闹。
锅里还剩下一点点粘勺子的糖,再倒模具里不够做一块糖的,弗里兹看着围在边上的孩子笑了笑,劈出几根小木棍交给泡泡花让她把糖蘸起来,自己走到孩子们面前大声说道:
“谁能告诉我你们中今天谁拣的橡子最多,谁又是第二多第三多。”
这两句话等到有人翻译之后孩子们才听懂,于是分别把前三名指了出来。弗里兹向泡泡花招招手,从她手上拿起三个糖块说:
“我现在要奖励拾橡子最勤劳的三个孩子,其他孩子也同样还有机会,今天下一轮拾橡子的前三名也有石蜜吃!”然后把三个糖块分别递给三个孩子,还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
三个得到奖励的孩子兴奋的拿着糖块舔了又舔,有馋嘴的孩子围上去想分一杯羹,得到糖的孩子可不这么想,这不止是奖励这是荣誉啊,荣誉是能够分享的吗,直接跑去找大人了,弗里兹看着孩子们打闹着散去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没处理坏。
虽说按照约定今天的糖都是自己的,可是有很多事情合理却不合情,差一点就把自己弄得很尴尬。
直接给每个围着的孩子一块糖会让他们形成乞讨就会被满足的错误认识,以后有的是麻烦,一个小小的奖励却可能让他们养成只有做了正确的事才有奖励的思维方式,至于会不会有几个孩子串通起来把其中一个孩子的数量推到前三名得到奖品后瓜分,这么有想法的孩子就不是弗里兹管得了啦。
“你们几个人辛苦帮我做了这么久,这几块石蜜就当作是我的一点小礼物吧。”泡泡花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脸上因为这意外的惊喜绽开了笑容,她轻盈的跑跳着去把糖分给了众人,女人们先是茫然随后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有的人直接把糖塞进嘴里,有的叫来了孩子一起分享。
弗里兹摇摇头转过身去忙自己的事情,麦芽糖现在对她们还是珍贵的食物,等到陶器烧出来糖化生产扩大之后,肖尼人应该就很快能人人都分到糖了。
下午的第二次糖化有弗里兹盯着有些小波折但还是顺利的结束了,交代女人们照着老办法来熬糖、倒模,弗里兹现在忙着去准备烧陶,已经做过这么多次应该再也出不了乱子吧,他实在是抽不开身继续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