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楼蜡烛光芒尽数吹灭,大厅之内黑暗袭来,大圆台四周摆满红色的莲花灯,光芒忽闪忽闪,有种神秘迷醉的气氛。
常来飘香楼的男公子们都知道,这是芙蓉娘要登台献舞的前奏,而正巧屏风里的乐声响起,楼上亮着灯光的窗户被大晌而开,那一身白衣似翩然坠落的蝴蝶,汝颜玉跟随侍女站立在侧旁的珠帘边,目光被白衣给恍惚了心神。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站着台子最近的芙蓉娘,她穿着露骨的服饰还在微笑的神情惊吓住了,也顾不得男客人,匆匆往落的那个方向接去。
楚浮生目光看着一旁神情晦暗的汝颜玉,坠落下的身子被接住。
“浮生!”
芙蓉娘借着中央的台子点亮的光看清他的容貌,顿时脑补无数画面,痛哭流涕起来:“我一条贱命如何值得你这般傻!我脱离飘香楼便是。”
楚浮生看着芙蓉娘撇过头去,声音带着几分苍凉:“晚了,你来晚了……”
芙蓉娘紧紧抱着他:“没晚,没有晚。我脱离奴籍,娶你可好,可好。”
楚浮生眼角有晶莹的泪珠落下去,袖摆扬起手掌抚摸她的脸道:“何必呢,你执着作甚,离开吧,快些离开吧。”
周围一众看客吹嘘不已。
“传闻楚家公子和芙蓉娘有不一般的关系,现今看来果然是真的。”
“放荡风流的女子和离经叛道的公子,可还真是配极了。”
“可不是嘛?听说当初跳湖就是逼芙蓉娘现身来着。”
侍女担忧的看向汝颜玉,发现对方根本就已经神游天外,不禁为自己公子抱不平起来。
战鼓声隆隆的从遥远的时代传来,厮杀声和刀剑相向的碰击声,鲜血和遍地的尸体。
那一抹白衣,那一个消瘦的身影。
“糟老头子,我可算找到你了。”
城墙之上,白衣公子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回头:“你,你是……”
化作人形的少女笑嘻嘻道:“我啊,当年被你在九启山救得的小狐狸,你对我结了善果,可有什么心愿需要我完成。”
白衣公子露出苦笑之意,望着硝烟中遍地的尸体,声音悲呛:“心愿…晚了,你来晚了……”
少女不解:“晚了?不就是一场失败的战役吗?不怕,你待我施法……”
白衣公子仰头看着昏黄的天空:“不用了,这是天意,天意不可为之。”
少女歪头:“天意?那你换个不违背天意的可好。”
白衣公子垂眼含笑,伸手之间抚摸她逐渐变红的侧脸:“何必呢,你执着作甚?离开吧,快些离开吧。”
少女打开他的手,羞红脸色转身背对他:“我不管,你是我的恩人,我要……”
“糟老头子!”那一抹白衣,那一倾世决绝的公子,从城墙之上坠落下去,少女回头间,反应在刹那间没有反应过来,血,刺痛她的瞳孔。
她飞升纵下,那化成光影的速度始终握不到白衣公子的半边衣角,直到那人硬生生的倒入地上,少女晚后一步搂起他的身。
不知为何,少女眼泪落了下来,冰凉的泪水一滴滴滴在他的脸上。
白衣公子虚弱的扬起勾唇的弧度:“我生来便是个不讨喜的人,孤独寂寞惯了,小狐狸。听说人有转世,若你想报恩的话……找到来世的我……同我许下世情缘陪我可好?”
情不知所起为何缘故,或许是刹那相对满眼柔情,情不知所深为何缘故,莫约是执手偕老白首同裘;情不知所忘为何缘故,理应是红尘羁绊埋于根底。
曾有几分百年里,汝颜玉被那段回忆反复惊醒,从开始的满目泪水,到后来的麻木呆愣,她开始用心修仙进阶术法;而今被跳下窗的楚浮生彻底勾起了回忆,梦魇开始苏醒。
“我生来便是个不讨喜的人,孤独寂寞惯了,听说人有转世,同我许下来世情缘陪我可好?”
“浮生,不等来世,我今生都不放手了,我不放手了!”
台上的芙蓉娘被他的举止感动的泪眼婆娑,起身抱着他想要去找大夫看看。
周围的人许是感慨,许是有些同情,让出一条道。
芙蓉娘见周围的人没有在露出鄙夷或者讥讽之意,心中压着的传统观念和意识彻底松散开,挺胸往外面走去。
人群让出道的尽头,一身银裙的女子目光幽然的看着她。
这人,怎有如此倾世相貌!
压着眼底的惊艳之色,芙蓉娘哭的有几分哑的嗓子道:“姑娘,可否让道。”
汝颜玉声音压着难受感,一副清风淡云的作态:“你配不上他。”
芙蓉娘心中沉闷下来,说:“姑娘,我与你并未有过纠葛,何必当着众人的面再羞辱我。”
楚浮生的脑袋压在芙蓉娘的衣襟,不去看众人目光安静极了。
汝颜玉呵呵一声:“羞辱?千人尝万人睡,难道不是你自愿的?”
芙蓉娘神情变得苍白,斜眼之间周围一众目光似乎带着侵略和审视,针扎了一般。
见她不说话,汝颜玉不由抬脚上前,伸手之间搂住楚浮生的腰身:“放手。”
芙蓉娘双手有几分颤抖,在气势完全被碾压下垂死挣扎一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汝颜玉抬抬眼皮:“你连自己的命都做不了主,还是想让他一辈子同你一般遭人诟病?”
“我……”芙蓉娘额头冒着汗水:“我……”
“我什么我!”一旁看好戏的男老鸨匆匆忙忙的往自己胸膛衣襟揣着侍女给的一大把票子,扭着手绢眼睛笑成一条缝儿,走上来道:“快把楚公子给人家,小贱蹄子不想在这里混了?”
汝颜玉头一次觉得楚家的侍女这么顺眼,不动声色的看着芙蓉娘挣扎着,双手强势一把搂过楚浮生。
芙蓉娘眼睁睁看着她抱着自己的心上人转身离开,手指握成了拳头低下了头,是啊,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的人,谈何相爱。
楚浮生在汝颜玉怀里挣扎一番:“放我下来。”
那双瞳孔那残留着泪花,楚楚可怜,倔强而带着不屈;若是以往,汝颜玉真想不屑的吐槽矫揉造作,而现今神智混乱之间竟涌现了无数柔情之意。
她反而把楚浮生抱的更紧了,当着大厅所有人的面振振有词:“你是我此生的唯一的夫郎,除非我死,否则绝不放手。”
大厅哗然一片,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银裙倾世的女子是传闻中楚家大少的妻主!
芙蓉娘的心仿佛碎裂了一地,神色越来越难看。
楚浮生低下眉目:“那你让我下来自己走,我想跟她说最后一句话。”
汝颜玉回头看了看自不量力的那个女人,迟疑中放下他。
楚浮生跳下来腿有些麻,缓慢的一步一步走进芙蓉娘,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凑近那人的耳朵,好似呢喃。
“这楚家公子的妻主真是大肚量的!”
“自家夫郎当着面跟其他女子卿卿我我,她居然也乐意。”
“这般完美的女子怎么不是我的!”
无数男客人咬着手帕哀怨不已。
汝颜玉听着也觉得憋屈,难怪爹爹一听娘亲要给他带绿帽子气的脸都绿了,现在我恐怕也戴了!想着她觉得有几分委屈,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系在楚浮生头发间的红绸带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浮生说完话转身朝汝颜玉走去,侍女快速上前扶着他。
而听完话的芙蓉娘怔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注视走远的背影哈哈大笑一起。
高楼包厢中的尘枢看着楼下的画面久久不能平复胸口的激动,从那个银裙露着面貌的女子出现在瞳孔里开始,他就觉得心里有一种难以压抑的喜悦感,默念着心经直到那个红绸消失,他就想破窗跳下去,可惜,已然发了心誓的自己出现这种想法,心脏立马有针扎一般的痛苦。
汝颜玉,为什么看到你有这般奇怪的感觉?师父,徒儿中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