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赏梅派对,但最后谁也没出去看那片梅园。大家在派对上各自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交换完人际关系后,这场派对也就结束了。
季青临接到叶昕的短信才知道她已经走了。他下意识地去寻肖煜的身影,发现他还在和流光少年们交谈,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够飒的你。
他给叶昕回了一条。
然而,人去楼空之后,依然未有回应。
季斯玥夫妇送完宾客,回来看见季青临坐在沙发里盯着手机一动不动的模样,倒是真的笑开了:“怎么?你的女神呢?”
“正在追呢。”季青临纵使心有郁闷,也不会轻易表露给季斯玥看。
“玩玩就好了,我调查过她,她那个阶级,进不了我们这个圈子。”一向不怎么管季青临的季斯玥,这回竟破天荒地劝起了季青临。
这叫季青临觉得新奇:“你调查叶昕?”
“嗯哼,年纪轻轻的就当了景叶的副总,还和林景伦是合伙人,算起来,也是嘉润的对手呢,不调查一番,怎么知道对手的实力?”季斯玥倒是没隐瞒,她对叶昕是好奇多过敌意。
“那你倒是说说调查结果怎样?”季青临虽然和叶昕互换了联系方式,也带她进入了自己的社交圈,可到底没出手调查过人家。他知道叶昕的出身一般,可到底一般到什么程度,他是想象不出来的。
季斯玥看他这模样,便觉得有趣。她把叶昕的家室调查结果和盘托出:“早年丧父,母亲经营一家杂货店,家中唯有一个做生意的舅舅还算有钱。不过,她也是争气的,得了林景伦的赏识,有了景叶这个平台给她施展,你要是真的喜欢,也不是不行。”
从私心出发,季斯玥是很欢迎季青临对叶昕动心的。在这个靠金钱和人脉堆积的圈子,叶昕这样的人对季青临的助力微乎其微,那相应的,她的威胁也会少很多。
季青临瞥了她一眼,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回答,而是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姐,我先走了。”
季斯玥也跟着站起来:“这就走啦?今天也不住家里吗?”
“这是大伯和我爸送给你们夫妇的庄园,哪里是我家,我可不做电灯泡。”季青临走到玻璃门外,忽然转过头,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却叫季斯玥看得毛骨悚然。
“杨叔!”她喊了一声,“送送少爷。”
·
叶昕提前从季家回到酒店客房。
客房有台电视,她叫了份外卖,洗完澡盘腿坐在床上看节目。
等到午夜时分,客房的门铃响了起来。
她抱着枕头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外头站着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鸭舌帽、墨镜外加口罩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一见叶昕开了门,便火速蹿了进来。
“喂……”叶昕立即关上了房门,生怕被拍到些什么。
肖煜一进来就感受到屋子里的高温,先后摘掉了帽子、墨镜、口罩,然后又脱了羊羔毛大衣,松了松脖子上的西装领带,找了个舒服的姿态靠在沙发上。
叶昕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接过来的时候,忽然笑了。
“笑什么?”
“你觉不觉得,这好像罗密欧夜访朱丽叶。”
“你胆子太大了,被发现你就完蛋了,你是不知道自己最近有多红吗?”叶昕坐到沙发的另一端,她此刻已换上了自己的毛绒睡衣。原先季青临带她去置办的皮草和礼服都整齐地挂在了衣柜里,准备着明天拿去还人。
肖煜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看着她说话,脸上却不是很高兴。他最近时常有这种感觉,叶昕在渐渐走远,她的身边暗藏着许多陷阱,但此刻的他是无能为力的。这半年,他忙于拍戏试镜,叶昕忙于工作,二人除却工作上的那点交集,很多时候都只能遥遥相望。
他们是没有承认对方的身份,可是现在的相处模式其实和承不承认也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他甚至想更进一步把这种关系发展下去,但叶昕却总是在谈工作。
好像他们之间,只有工作可以谈。
这叫他产生了一丝犹豫,他选择叶昕,是否正确?
之前,有林景伦这样一个定时炸弹般的男人,今夜,他又看见她和季青临谈笑风生。老实说,他心里那杆秤,早就不平衡了。
叶昕之前那么喜欢他,他享受这种被喜欢的感觉,并决定付出自己的喜欢去平衡这段关系。但是最近,他发现叶昕的喜欢似乎没有过去深重了,他忍不住开始计量各自的付出,不想让秤彻底偏向自己。
他害怕失败。
“叶昕。”
他望着她的昏昏欲睡的双眼,唤她的名字。
“啊?”
叶昕打了个哈欠,努力撑起意识。
“过来。”他招了招手。
叶昕靠过去,在他的肩膀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听着他的说话声,感受他的心跳与呼吸。
“有件事要告诉你,赵如茵和季斯玥达成了一致,以后我的一部分经纪合约会转到嘉润传媒,季斯玥会拿出京圈的资源打造我。赵如茵说,她和赵宣的斗争还没结束,赵宣处处防备我,就是怕我会成为她东山再起的砝码。她自知自己能力有限,盛世现在面临资本博弈的困局,所以把我转出去,是她唯一的选择。”肖煜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嘴里念叨着这些话。
叶昕半梦半醒间听完了全部,伸手摸了摸肖煜的脸,抬头道:“那你,你怎么想?”
“能够搭上京圈的人脉,我很高兴,不过未来的路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走,是大道还是险途,都是未知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叶昕集中精神重新坐定,“做艺人要有做艺人的觉悟,你想好了你到底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艺人了吗?一开始,你参加选秀,想做音乐,后来参加试镜拍了戏,成了演员。如果选择做一行,未来是很长的,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只能做一样,而是选择其中一样去做。是唱歌,还是演戏,又或者,你进入娱乐圈的初衷是什么?这些问题,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但现在,我很想知道。”
这是她头一次问这个问题。
过去看着肖煜参加选秀,她自带的爱情滤镜使肖煜在她眼里完美无缺,仿佛做什么都胜过别人万千。但当她真正进入这一行,她才发现,明星不过是资本运作的产物,想要包装出一个明星,首先就要从专业角度去考虑,而不是仅凭喜好。
不过,肖煜听完她的话,并没有让她等太久:“这个问题,我想过半年。治嗓子的那半年,我每天都在想,我要的究竟是什么?后来得出了一个结论,我想要什么暂时还想不到,但我不想要什么却清楚地写在那,我不想过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肖煜话在寂静的深夜里,像泉水一般慢慢流淌出来。
“参加选秀是情绪低落时的一时兴起,去演戏是为了寻找别的出路。其实舞台上说的那些所谓音乐梦,很多时候只是为了感动别人,以及说服自己,谁会当着媒体的面承认自己讨厌庸俗的生活,但同时又爱庸俗的名利呢?”
他说到这儿,有点难为情,余光看了一眼叶昕,发现对方正撑着脑袋,认真听他的剖白,脸上无一丝不虞。这叫他又继续讲了下去:“我觉得我身上有一股力量驱使我去做这些事,如果朝着心里那个方向的路不通,那我就换一条,为了抵达心里的终点,我愿意做很多事。我觉得,我可能活着就是为完成某件事。”
“比如?”
“不是做一瞬而过的流星,而是可以载入史册的艺术家,能出演像《鲸鱼孤岛》那样的片子。粉丝们常常在微博上说我低调谦逊,如果她们知道不是科班出身的我有这样的野心,恐怕会大跌眼镜吧。其实这次拍《纵横录》,和关文渊的合作让我受益匪浅,看到他那么会演戏,我希望未来的我也可以……”
叶昕一直认真地听他说话,肖煜的描述叫她看到一个人的真实。
没有遮掩,没有修饰,就这样直白地将他的所思所想告诉你。
过去的一些亲密接触如果说是各取所需,那么现在的这番交心,才真正表明,肖煜真的把她放在心里了。否则,这样容易留下黑点的大话,像他这样谨慎的人,是不会说的。
不过,现在是大话,以后呢?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好好准备慢慢积累吧,也许有一天,机会就从天而降了呢。如果只看十年人生,那职业生涯就如赵宣,因为曾经攀得太高,而今泡沫灭了,便觉得岌岌可危。而以一辈子的人生追求去看的话,眼下的一两年算什么,且等着吧,我相信你。”她轻声细语地说出这番话,眼里满是温柔。
肖煜从未见过她这般温柔,过去她留给人的印象都是特立独行的,和温柔二字似乎沾不上边。
可今夜,她好像是释放出了什么,那种浅淡的感觉,恰好击中他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