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一出偶像剧，川菜馆重逢的戏码一定是会被删掉或者替换的。
偶像剧讲究的是浪漫，要给观众提供一种幻想，再怎么着也得是花店、咖啡厅这样的地方，才能成为偶像剧的标配。而菜馆子里来来往往端着美味佳肴的服务员，和包厢里不断传出的嬉笑怒骂声，这种人间烟火，怎么看都更适合拍舌尖系列纪录片。
叶昕整理好表情转头，俗气地说出了那句被世人引用了无数遍的王小波的情话。
面前大半年没见的肖煜留起了细碎的刘海，看着比半年前又瘦了不少。他身着一件淡蓝色的套头毛衣，在看到她转过来的刹那，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复杂生涩。那双瑞凤眼变得比以前更勾人了，若是盯得久了，只怕一个不留神就溺死在里头。
“你……”
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我来魔都工作，昨天……看到你的新闻了。”最后还是叶昕先开了口，三言两语便交代清楚了一切。对于加入流光少年的选择，她不明白背后的动因，因此说不出恭喜的话。这个组合里，还有当初投毒嫌疑最大的姚友贤，提起这个人，她依然控制不住心底压抑的厌恶。
“嗯，我自己的选择。”肖煜倒也不多废话，简单道出自己的想法后，又想是忙着遮掩什么似的匆匆道：“我先进去了，有空再联系。”
他刚说完，便从叶昕身边擦肩而过，走向自己的包厢。
此刻，他们是那么近。
此刻，他们又那么远。
·
林景伦在包厢里等了将近十分钟，叶昕才从外头回来。
他倒是颇有风度地只看了眼时间，问她下午还有没有安排。
叶昕略微有点失神，不停地按着手机，屏幕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对林景伦的提问也不回答，只象征性地摇了摇头。
“走吧。”林景伦喝完最后一杯茶，准备往外走。
叶昕像个没了灵魂的木偶似的，只知道站起来跟在他后头。
二人刚走出包厢，后头呼啦啦地一行人穿了过来。
少年人的声音最具辨识度，爽朗，高昂，叫人听着觉得有股朝气。
叶昕扭头见到了跟在流光少年四人组后头看手机的肖煜，那新剪的细碎刘海像个门帘，叫她看不见他的眼神。
林景伦不关心综艺也不关心组合，因此没注意到这批人，只顾着下楼去前台买单。
“叶昕？你怎么在这儿？”站在楼梯口没下去的叶昕，和流光少年组合的成员们打了个照面，走在最前头的马生海认出了她。
“和你们一样，来吃饭。”叶昕见到还是一副傻白甜模样的马生海，心里对某个人的抵触被强制性压了下去。
马生海见她孤身一人，有点不敢相信，转后看了看队友，见肖煜已经收起手机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这才一脸坏笑又带着点暧昧地开口道：“我说……你该不会是我们的粉丝，追我们的行程追到这儿的吧？”
叶昕听到这语气，一脸严肃顿时破功，笑道：“少来，这叫私生饭不叫粉丝，而且还是馊了的。”
“走吧，蔡哥不是说下午还要训练吗？”落在最后头的肖煜走上前来拍了拍马生海的肩膀，见到叶昕的时候，也没有提方才的事，打了声招呼便说自己下楼去买单。
叶昕看了一眼肖煜下楼的身影，转过头来好奇道：“你们组合聚餐，难道不AA的吗？”
马生海下巴一抬，朝着肖煜的方向说：“咳，他说他最大，非要抢着买单，这谁拦得住啊？”
叶昕：……
“叶昕？”林景伦在前台买完单，左等右等不见叶昕下楼，便又上来了。
“诶？”马生海见到林景伦，迟疑了两秒钟，脱口而出道：“小表哥？！”
身后的姚友贤、周鑫以及姜昊成觉得脑子经历了一轮过山车，他们都是知道马生海的背景的，对这半道冒出来的马生海表哥也不敢小觑。
林景伦被这声表哥震了震，定睛一看，这才认出眼前的马生海是自己阔别N年的某个远房表弟。他母亲那边的亲戚多，马生海是他某个表舅的儿子，自小生活在杭州，二人除了小时候过年见过几次以外，长大后基本没怎么联系。
此情此景，似乎变成了大型认亲现场？叶昕暗自槽了一句，无意关心他们的动向。
“你们慢聊，我得回去了。”出于礼貌，她还是和林景伦道了声别。
“我送你吧。”林景伦和马生海也说不上什么话，一听叶昕要走，立马跟了上去。
马生海挑了挑眉道：“表哥，女朋友啊？”
林景伦这会儿已跟着下了楼，顾不上转头回答他。
倒是自打见到叶昕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姚友贤，就跟嗅到鱼腥的猫似的，浑身的毛都兴奋了起来。他抬眼朝楼下看去，见叶昕下了楼，路过前台和结完账的肖煜打了声招呼，林景伦虽然装得绅士，可一直跟在叶昕身后的模样，却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有意思。姚友贤看完这出戏，走下了楼梯。
已是下午两点多，一楼大堂早已没什么客人，他们几个除了跨年晚会火了一阵，后续的曝光没跟上，如今的知名度也一般。在魔都这种时尚都市，饭馆服务员见过的明星多了，也没有大惊小怪。
“谢啦。”马生海好像成了这个团队的核心，下楼后率先上来和肖煜勾肩搭背。过去在训练营，他一直被嘲是靠脸吃饭的废柴，如今看来，交际能力倒是一流。
叶昕和肖煜打完招呼，便出了门，也没等他们一行人下来后说声再见。
肖煜被马生海勾着脖子，倒是没表现出排斥，只是象征性地笑了两下，脸上就恢复了毫无温度的表情：“我给蔡哥打了电话，他一会儿就来。”
“啊，那咱们先坐会儿？”马生海一听还得等人，顿时少爷病就犯了。
“生海，你表哥是干什么的？”姜昊成拉开大堂的一张椅子，好奇地问道。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坐下来，肖煜方才没在场，一开始不知道他们说的表哥是谁。不过这种事很好猜，只听了两句，他立刻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跟在叶昕身后的那个男人。这个认知叫原本心不在焉的他，这会儿却频频抬头，听起了马生海八卦。
马生海自打出道组团以后，就和队友透了底，知道他的家世背景后，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网上那些投票有一半是靠人民币注水得来的。
“你表哥来头那么大，身边的姑娘应该不少啊，怎么会和叶昕在一起？而且看着他还挺上心的？”周鑫是搞创作的，像这种感情故事是他的最爱。
“这我是真不知道，但有一点你说对了，我表哥身边姑娘确实不少。他本来就是开传媒公司的，长得好看又有钱有势，平常过来试戏的女演员，就跟飞蛾似的，那叫一个前仆后继……”马生海说起八卦来，倒是颇有天赋，绘声绘色地将香艳的场景叙述的那叫一真实。
在场的男孩子看着年纪不大，但都已经成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这种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周鑫和姜昊成还跟着颇有深意地嘿嘿笑了两声。倒是姚友贤和肖煜都出奇地沉默，不接他们的话茬。
“我说，你们几个可真够闲的啊！”聊得兴起，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就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了在空落落的大堂里闲聊的五人组。
“蔡哥。”几个小年轻顿时像是泡网吧被班主任抓个现行的高中生一般，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底气不足地低着头。
“车子在外面，出去再说。”男人看着旁边停下打扫动作的服务员，也觉得此地不是个适合教训人的场合，使了个眼色后，长腿一跨，出了门。
外头保姆车里的司机一见他们出来，颇有眼力见地开了车门。
肖煜原本打算坐到后排，但被经纪人推到了副驾驶。经纪人骂骂咧咧地表示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们，说完上了第二排，坐到了马生海旁边，然后才关上了车门。
“你们还记不记得你们是偶像啊？非宣传期也就算了，今天肖煜加入的消息刚上热搜，多少媒体等着采访你们知道吗？你们就这么偷溜出来，连声招呼都不打？我蔡颐在圈子里也七八年了，还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还想不想红了？”蔡颐说得严厉，可越到后来，语气越发放缓。他也算有头有脸的经纪人了，如今红透半边天的小天王赵宣，正是他和赵如茵一手带出来的。当初赵宣要成立工作室，差点要把他带走，如果不是赵如茵用高薪和股权来收买他，他现在估计就是赵宣工作室的执行总监了。
“蔡哥，都是我的错，肖煜和我是老乡，他加入我觉得高兴，所以想着大家一起下馆子能培养培养感情，没想到媒体那一层是我欠考虑了。”坐在后座的姚友贤露出了招牌笑脸，一副讨好卖乖的模样。
这话听到肖煜耳朵里，却别有深意，他闭了眼，伸手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气，继续保持沉默。
姚友贤这话明褒暗贬，绵里藏针，看似揽了责任，实则把罪责的源头归结为肖煜的加入。不过他自以为话术超群，在蔡颐这只老狐狸面前，还是缺点道行。
“行了，下不为例。”蔡颐接手流光少年之前，从赵如茵那边也知道一些当初训练营事件的始末，这里头的道道，他也看出来了。像他这种混圈子的人精可不想成为男团宫心计的刀子，轻易就被别人利用。
车子开到盛世位于魔都总部的地下停车场，刚下车，蔡颐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拍到点儿料，想找他谈谈。
“你们先上去，我有点事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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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伦把叶昕送回酒店的路上，憋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怎么认识我表弟那帮人的？”
“他们出道的那个节目，是我之前实习的单位。”叶昕靠在副驾驶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红绿灯。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咳，你接下来得找个住的地方，酒店不是长久之计。”林景伦像是松了口气，看到绿灯亮了，便继续往前，嘴里也没停：“我的助理Lily在找合租室友，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或者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在魔都有一间单身公寓正好空着，上一任租客的合约还没到期就因为工作变动走了，现在空着也是空着，你可以先借住一段时间，然后慢慢找房子。咱们现在也算是生意伙伴了，这就当是我的见面礼。”
他很聪明，知道叶昕的性格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馈赠，因此在这些明显的好处中故意增设了几个自己的难处，试图让叶昕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
“再说吧，我有点累，剧本我晚点发你邮箱。”叶昕却像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似的，依然神游物外，满脸疲乏。
这会儿不过下午，午间吃的是川菜又不是安眠药，林景伦再迟钝，也发觉出了异样，但满腹疑惑在抵达酒店门口时，还是咽了回去。
“好好休息。”他试图和下了车的叶昕招手问候，却只见对方头也不回地进了旋转门。
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他坐在原地感叹了一会儿，直到保安来敲他的车门，这才掉头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