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夜里,养心殿灯火通明。
我们在太监宫女们吃惊的目光中浩浩荡荡的进了殿中,将偌大个养心殿挤得满满当当,皇上看着我们这幅样子笑道:“旁边的围房有许多,你们不自己安排着住下?”
荣贵妃慌忙摇头:“围房也是单间,多吓人呀。”
皇上调侃道:“平日里可没见你觉得围房吓人,你不还说这养心殿的围房比你延禧宫住着都舒服么?”
“皇上!”荣贵妃小脸一红,埋怨道:“今日与往日,能一同说么?”
“就是就是。”如妃应和道:“围房与围房之间,怎么也隔了半尺之距,这么远,多吓人!”
“不过是半尺嘛。”皇上失笑。
“半尺呐!”舒嫔也睁大眼睛嚷道。
“那……”皇上也有些为难:“这暖阁中床铺左右不过四五个,如何住得下你们所有人?”
“住得下住得下。”荣贵妃连忙说:“挤一挤总是能住的。”
皇上看向昭贵妃,眼神似乎有求援的意思。
“臣妾的确有个法子,但总觉得不大妥……”昭贵妃应了皇上的眼神,但话语中有不少犹豫。
“都这个时候了,但说无妨吧。”皇后催促道:“都是姊姊妹妹的,总不能怪你。”
昭贵妃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道:“那就不如……打地铺?这养心殿正殿把桌椅撤了,铺开兴许能睡下所有人。”
“好!就这么办!”愉嫔率先支持:“我在蒙古时总与姐妹行动围着篝火和衣而睡,我还以为往后都不再有这机会了呢!”
“我倒也喜欢这种感觉。”和贵人也难得应了一声:“我们那时还载歌载酒,欢唱至天明才入眠。”
“载歌载酒?”我好奇问道:“和贵人也会唱歌跳舞?”
“哦,不是我跳。”和贵人随口应道:“是我的男宠们跳。”
……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包括皇上。
我恨不得抽我自己一耳光。我何必问这种明知道结果的问题呢!
“所以,各位觉得打地铺如何?”昭贵妃及时的岔开了这个话题,将它从诡异的地方拉了回来。
众人都左右思索考量。嫔妃们绝大部分都出身富贵小姐,平日里都是丫鬟抱着被子睡地上为主子们守夜,哪里会遇到自己要住地上的时候呢。
还是舒嫔出身浅,因此放得开些,轻声说道:“我倒觉得并无所谓,反正我今夜是不想独自一人回启祥宫去了。”
如此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称是,皇后最终也道:“反正大家一起住,患难与共,倒是无所谓的。”
皇后和昭贵妃、荣贵妃三人手拉这手拍板定案,旁边终于伸起了一只手。
仔细一看。
才发现是皇上。
皇上迟疑的、缓缓的问道:“你们……当真全都要住在这养心殿?”
“你们,就……不问问朕的意见?”
皇上这么一发问,问题就来了。
荣贵妃首先一跺脚,娇声嗔怪:“难道皇上不允么?就眼见着臣妾一个人在屋子里哆哆嗦嗦的过夜?”
不愧是最得盛宠的荣贵妃,一手上好的撒娇功夫率先得一分,皇上迟疑了一下。
如妃也紧跟其上,一双含情之眼恰如其分的张开,将一张花容月貌的容颜衬的晓若明月:“臣妾是始终想与姐姐在一处的,皇上不允么?”
如妃再得一分,皇上很明显的“呃……”了一声。
“皇上。”皇后也向前一步说道:“众姐妹今日无处可去,臣妾以夫妻之名,请皇上容下诸多姐妹一夜。”
皇后产生暴击,皇帝终于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李德宝,你赶紧吩咐人去把桌椅挪开,统统换成软塌褥子。”
“哦对了。”皇上说完,转了一个圈儿又回来,盯着皇后仔细开口:“你们可千万不能让太后知道了!”
“放心吧。”庄贵人对皇上道:“太后年事已高,哪能为臣妾们的事情操心,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外泄半分。”
“嗯。”皇上点点头,说着就往外头走。
皇后往前一步道:“皇上要去哪儿?”
我看见皇上的背影怔住了,他回过头,明显有一股怨气:“今日朕去乾清宫住。”
“您……不在养心殿睡下?”皇后半是迟疑,半是试探的问。
“朕倒是想待,你们姊姊妹妹聚了个齐全,有留朕的意思吗?”皇上吹胡子瞪眼。
“没有。”皇后非常果断的回答。
“哼。”皇上吹胡子瞪眼的走了,只留下李德宝来与我们布置被榻。
李德宝做事一向又快又妥帖。迅速将养心殿正殿就着一侧书房的桌椅都轻开,仔细的铺上了软褥子和被卧。现下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又刚下过雨,并不觉得热了。将屋门一合,就着烛火的热气,里头的气温恰恰刚好,让人觉得畅快。
众姐妹嫔妃不分大小位分,各选被褥住了,却纷纷觉得睡不着,便裹着衣服又坐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什么是好。还是愉嫔心直口快,似乎期盼此刻依旧,开口道:“诸位姐妹,我在蒙古时,素来喜欢入夜后饮酒谈天。今天饮酒怕是日子不妥,但我觉得大家欢聚一堂,不如谈谈天,也免得对着天花板发愣。”
“这倒是极好的主意。”昭贵妃也裹着衣服坐了起来,支持了这个决定:“说起来,咱们相处多年,今年又新来了姐妹,却没有仔细的聊过多少,未免太过可惜。”
“那聊什么呢?”慧嫔道:“诗书经文未免太古板,刺绣女红又太俗气。”
“我倒觉得,不如说说各自的故事。”宁儿姐姐道:“虽然大家此刻都为嫔妃,但来由各有不同,尤其和贵人、玉贵人、愉嫔来自中原以外,民风各自不同,我一直极为好奇。”
“我也觉得好。”我连忙应和:“入宫之后的事情,我们互相都了解的七八分,而入宫前的事情,却各有不同。不如,先从和贵人讲起,如何?”
“还是不了吧……”昭贵妃将我拦了下来:“我倒觉得舒嫔、芳贵人与我们出身有些不同,想先听听这二位的故事,如何?”
我心下突然了然,舒嫔与芳贵人出身低微,都来自于宫女,与我们官宦子弟自有不同。她们二人平日里也与我们相处较远,昭贵妃此意,是将其与我们联络起来。
芳贵人与舒嫔互相看了一眼,愉嫔先用胳膊怼了怼芳贵人的臂膀,说道:“你赶紧说呀,你小时候的故事不是可有趣了么?”
芳贵人很是扭捏了一会儿,但还是生若蚊蝇的开口了:“既然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就与诸位姐姐妹妹讲一讲,我幼时在乡下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