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花娘的带领下我敲响了延禧宫的大门。
大家看见了我,纷纷低下头去,像是被抓包不念书的学生。我带着几分悲悯几分怒气几分不甘心扫视了房间内,宁儿姐姐看见我尤其心虚,小心翼翼的对我道:“兰儿,你怎么来啦……”
“我不能来嘛?”我还在气头上,双手叉着腰。
“能来,当然能来。”宁儿姐姐咬着自己的食指尖儿,对我眨巴眨巴眼。
还好皇后年纪大稳得住场面,她连忙聘聘婷婷的走上来与我说:“兰儿,你可切莫往外说,荣儿现在还在禁足中,外人知道了不好。只是今日毕竟过年……”
“我是气这个嘛!”我急的直跺脚:“为什么不叫我!”
这句话说完,众人面面相觑,
宁儿姐姐在旁边拉着我的手道:“这倒是兰儿妹妹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不叫你,而是事出有因。”
“怎么个有因?”
宁儿姐姐道:“最早荣儿禁足的时候,是皇后娘娘常来看她,后来被喂长颈鹿的愉嫔知道了,再后来被回宫拿东西的玉贵人知道了,再再后来就一传十,十传百,我也知道了。”
“那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听我说呀。”宁儿姐姐解释道:“上个月的时候,也就是腊八那天晚上,我们见你还没发现延禧宫有异。还讨论过要不要邀请你与昭贵妃一道来。不过你们二人现下负责长官宫闱,我们又不知道该不该明说……”
“那你们就自己玩儿,不带我了!”我鼓着脸生气:“没有明示,也得有暗示呀!”
“不过那天晚上我们讨论出了结果,决定直接去邀请你。”宁儿姐姐道:“还是我担保你不会往外说的呢。”
“那我怎么没接到消息?”我不服气的问。
“哎呀。”宁儿姐姐无不遗憾:“这种事总不能让宫女太监传话,怎么着你得见着你人当面说才行吧。初九的时候我就差人去你宫里,谁知道你在御花园赏雪,初十我又去,你去了英华殿祈福。”
皇后也在一边道:“十二那天晚上是我差珠夏去的,听说你在阿哥所看六阿哥。”
慧嫔也道:“十三你在花房看梅花。”
舒嫔接了句话:“十四你去了养心殿侍驾。”
玉贵人也插了一句嘴:“俺也去见过你捏,丝五那天俺听说你在素芳看素念字,无银打扰,俺就走捏。”
听了这些话,我沉默不语。
就连花娘也接茬,说有一日听说我去太医院闲逛,想法子找了我一次,结果我转身便走了,也不怎么理人,便只得作罢。
仔细算来,整个十二月我的确心情不好,日日在外头闲逛,就算呆在房中,也是谢客闭门不出。
宁儿姐姐看着我语重心长的道:“本来以为你得封妃,我又得封贵妃,你便多少会与我们走动贺喜,没想到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你宫里又没有其他人居住,找个能带话的人也没有。”
“是呀。”皇后也不忍皱了眉头:“这一个月,皇上请你你才去,其他谁请你你都请不动,就看见你每日在宫里从这儿跑到那儿。我还想递信与你,可谁知道你回也没回,也不知道看了没有。”
“信?”我有些犹豫,转而看向织心绣画。
织心猛地抬头看向我道:“娘娘你忘啦,腊月二十五小年那天,珠夏往您手上递了封信。”
“是吗?”我很是犹豫,不断的想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当时我在哪儿?”
绣画也帮我回忆。“您在建福宫外面看我们堆雪人。”
“喔,对。”我点头,好不容易才想起来:“我那日稚子心起,想堆雪人玩儿,又嫌太冷,还是江枫路帮着才堆了一个胖娃娃。”
我说罢又转过头去:“不过我就记得那日江枫路忙的全身都是雪花,可不记得还曾见过珠夏。”
“您见过。”绣画诚诚恳恳的对我道:“只不过您当时光惦记给雪人安萝卜鼻子了,估计没在意。”
我听了这话很不满:“什么叫萝卜鼻子呢,我当时有感而发,正忙着赋诗呢。”
慧嫔一听很感兴趣:“瑾妃写诗呢?写了些什么?”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回道:“那日也就诗兴大发了那么一会儿,就写了一句‘白雪皑皑落四方’……算不得什么好句子。”
慧嫔鼓励我道:“无妨的,女儿家会写诗便是极好的,若是瑾妃以后还有新作,可务必要拿来与我观看才是。”
我点头应承着,满脑子想的却是:我写的那些撑死了算分行文字,哪算什么诗,可千万别给人看了丢人。而一边的织心则满心欢喜的对我道:“娘娘,你可算想起来了。”
“我只不过想起了一句自己的诗,怎么想起递信一事了呢?”我问道。
织心对我道:“您想,既然要写诗,必定得有纸啊。”
话说及此处,我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那天天寒地冻,我捧着手炉看绣画与江枫路二人吭哧吭哧的给我堆雪人,织心满院子乱跑给我找雪人的石头眼睛、萝卜鼻子。我当时满心沉浸在雪景当中,内心不由得激情澎湃,想学前人柳永李清照,来一句“薄雾浓云愁永昼”之类的千古之句,但可惜手中只有一张不知道哪里来的纸,只看见了地上掉了一根冻坏了的小萝卜,便用萝卜沾了地上的泥,在纸上留了一句……
想到这里,我脸色一变,道:“无妨无妨,今日见着了就好,过去的事休要再提。”
说完这话,我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了,安静的剥起橘子来。
众人见状,也没有多问,各自开始玩耍,只是宁儿姐姐在我身旁好奇的问了我一句:“那纸究竟去哪儿了,你休要瞒我,你必定是胡乱塞到哪里了。你告诉我,我不往外说。”
我想了半天,见宁儿姐姐往我面前剥了好几个橘子,讨好问道:“你说嘛,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塞雪人里了。”我沉吟半天终于开口:“我觉得这诗只有雪人才能配,便塞雪人里了,现在估计已经变成纸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