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养心殿回去,便已是第二日中午。
为了避免与我谈心,皇上先是赏了我大笔的锦缎玛瑙珍珠玉石,又拿了一堆点心填我的嘴,还带我玩了一圈景山,抱着號鹦鹉讲故事逗我开心。
看他堂堂一国之君,做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实在不忍心多问了……
待到第二日早晨,我陪他吃早点,才听到他微微的叹了一句:“你们这些姐妹,若没有些旁的事,还真不容易想到有朕。”
“呃……”我默默不语,只往嘴里送糖心小包子。
“若不是丢了鸵鸟蛋。”皇上又叹了口气:“你们又有几个会主动来养心殿找朕呢?”
我回到宫里之后,与昭贵妃、舒嫔、愉嫔、宁儿姐姐还有芳贵人几人聊天闲话,也偷偷将皇上窃了个鸵鸟蛋的事情告诉了诸位姐妹。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昭贵妃说道:“这件事,各位姐妹也自当反省。我们入宫来是侍候皇上的,若让皇上觉得冷落了,可是大大的不妥。”
昭贵妃一席话,我们诸人都纷纷称是,并检讨其自己之前的错误来,有的说自己前阵子尽跟皇上讲鸵鸟的事儿,有的说皇上召时自己全顾着新裁的衣服了,全然没有伺候仔细。
说及这里,还是舒嫔想起来:“快十月了吧,皇上十月的万寿节,咱们可得好好庆贺一番呐。”
舒嫔说完,我们更沉默了。
舒嫔还以为是触犯了什么禁忌,连忙问道:“我……我说错了什么么?”
我连忙劝道:“没有没哟,只是我们几个都念着自己居然忘了皇上的生辰,实在是罪过。”
“那你可知道我的生辰?”舒嫔突然一问。
“七月初三。”我答道。
舒嫔看向昭贵妃:“昭贵妃呢?”
芳常在答道:“腊月生人,似乎是过年前两日,小年的时候。”
说到这里,我们齐齐的双手合十,认真的道了声:“罪过罪过。”
“既然如此,那等十月近了,我们好好的参谋参谋,如何给皇上一份惊喜。”宁儿姐姐道:“皇上最喜歌舞和懂人心意,又有些小脾气的曼妙女子,咱们就给他安排一份好的歌舞,再添上几个绝色女子,如何?”
“把别的女人往他那儿塞……”我有些迟疑:“皇上会不会以为我们都不喜欢他了,给他送别人?”
“最近皇上的心思很敏感。”愉嫔进来得宠,便更为的分析,认真道:“最好不要给他什么暗示。”
“那咱们去找玉贵人,自己学?”我问道。
几个姐妹面面相觑,都不在讲话。
宁儿姐姐见场面逐渐僵硬起来,转头问道:“哎,对了,昭贵妃,你家女婿巴图尔什么时候来呀?”
“九月初九,赶上重阳节与太后贺寿。”昭贵妃也及时的转开了话题。
“那感情好,也就是后天的事情。”我连忙问道:“他可进京了,是何等人物你可知道?”
“派人打探过,只说身高近九尺,十分魁梧,别的并不太知晓。”昭贵妃道:“只有传言称他生来自大且脾气暴躁,其他的便不好说。”
“那临叙公主……”我有些担心的问道:“金枝玉叶,怎能去那种人身边?”
“无妨。”昭贵妃微微一笑,似乎颇有准备,我也只好暗自点头,等重阳节那日到来。
重阳之日,宫内在慈宁宫摆下长寿宴,皇上携妃嫔与太后、诸位太妃共贺千秋长寿,太妃们所生的诸子亲王也尽数到场。
此时我才知道,宫内年岁最大、辈分最高的当属太上端肃太妃,她今年七十有二,乃是太上先皇年迈时所纳的一位答应。她十八岁进宫,二十岁那年太上先皇驾崩,便迁入慈宁宫成了皇考答应,此后几次大朝贺晋升至贵人,当今皇上继位之后,便再次加封,至如今的太上端肃太妃。而太上先皇的妃嫔先后过世,事到如今,她已经是宫内最老的一位先辈。
而她平日里以礼佛为重,又因是长辈而素来独来独往,前两年便一直在五台山养老拜佛,最近才重新迎进宫,这才得以见到。皇后与荣贵妃与我们说,太上端肃太妃叫起来别口也麻烦,素来众人都叫她太上奶奶,是一个极亲切的人物。
又因为我朝以孝治国,在此敬老爱老的重阳寿宴上,坐在主位上的也并非太后,而是这位太上奶奶,太后与慎亲王的母亲,宣仁贵太妃共居两侧。
那太上太妃在皇上的搀扶下坐上了诸位,呵呵的笑着,手中转着一串佛珠,嘴里还嚼着新到的葡萄干。
她不似一般老人,牙齿还上好,虽然略有佝偻着背,还是微微的笑着。
我们嫔妃们,带着阿哥公主们前往叩拜朝贺,祝老人家福寿安康,就听得太上太妃说道:“好好好,我这么久没有回来,儿孙们已经这么多了。”
“是呀。”太后比太上太妃小不了几岁,却还是十分懂礼,以后辈的姿态看着太妃道:“从您算起,这算得上是四世同堂啦。”
“等大阿哥什么时候成亲,便五世同堂了!”太上太妃笑道:“来,都来与我看看,好多个我还未见过长什么模样呢。”
说罢,我们几个便在皇后的指引下一个个上前去参见太上太妃,轮到我时,皇后笑着引见:“这是瑾嫔,三四年前大选时进宫,如今生了六阿哥,已经四个月了。”
“好,好呀。”太上太妃拉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老人家的手粗糙却温暖,她看着我,又逗弄了一下六阿哥的脸蛋,笑道:“好姑娘,阿哥也好,我见你喜欢,我这里有几个从宫里带来的果子,你可喜欢?”
她说罢,从袖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红彤彤的樱桃与我。
“这樱桃本是夏日里长得,下面的人想法子摘了供上来,皇上孝顺,便给了与我。宫内金银珠宝不缺,唯独这秋日里的樱桃看着甚觉可喜,我便也分你两个。”
她将那两个还带着老人亲切体温的果子放到我手里,还如女儿家讲悄悄话似的对我道:“我瞧你喜欢才分你两个,皇后我都只与她一个呢。”
我正仓促着不知如何接,只听皇后也说道:“太上奶奶既然给了你,你就收下,是你的福气。”
我便才行礼谢恩,旁边的宣仁贵太妃在一旁笑:“太上奶奶正是最有趣的人,比我们这些只知道赏耳坠钗子的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哎,也不能这么说。”太上太妃笑呵呵的说:“你们有你们的意趣,我有我的意趣。我小时候长在乡下田野里,才觉得有吃食、饿不着才是顶有福气的。你说金的银的,我老了也戴着不中用,倒还是吃个果子、吃个饼儿有意思。”
皇上也跟着道:“太上奶奶说的是,哪怕论起天下来,民也是以食为天的。”
太上太妃笑呵呵的应着,看向昭贵妃:“如今已是贵妃了,听说临叙今日有喜事,是么?”
“回太上奶奶的话,是。”昭贵妃回应道。临叙也跟着磕头行礼:“回太上祖奶奶,是。”
“那你过来,我这儿还有个红苹果,给你好不好?”太上太妃道。
临叙很是开心的走了过去接太上太妃的礼,只听得外面一声唱喏:“察哈尔部,巴图尔王子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