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贞烈之士(2)
陈郁掉转头,对孟良做了个手势,说:“孟相,请。”说完,就在前面领着路。
陈文紧随其后,他随身的数十个亲兵依旧将孟良围在中间一起往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陈郁令手下人打开公堂边上的签押房,对孟良说道:“孟相,一会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先委屈你在这呆一晚上吧,国家法度,陈郁不敢徇私,还请见谅。”
“给我弄壶茶来,跑了一晚上,渴死我了。”孟良也不看他二人,拔脚就往里面走。
那陈文像是不放心,抢先进去查看了一番。待孟良进去之后,叫两个亲兵守在门口。这才随陈郁来到公堂。
陈郁招呼亲兵道:“去,让饭堂将蒸好的馒头、卤好的牛肉都端出来,把我窖藏的好酒也拿两坛来,今天我要敬我兄弟三碗酒。你们都下去吧,把押送的兄弟都伺候好了。”
两人各自斟满酒,陈郁端起酒碗说道:“今天这个日子很特殊,小弟,我们兄弟俩终于在这里碰面了。这一天我等了好久啊,也算意外之逢。来,这碗酒做哥哥的敬你,干了。”
那陈文爽快的端起酒碗道:“哥,咱们干。”
陈郁又抱起酒坛倒满一碗,接着说:“我们兄弟俩今天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啊,往事不堪回首。想当初,家里穷,爹死得早,娘靠着给地主家洗衣服才把我们拉扯大。娘病重不行的时候再三叮嘱我,郁儿呀,以后就剩你哥俩相依为命了,你可要照顾好文儿啊。我哭着答应娘,并向她保证,娘,今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会有弟弟的,你放心走吧。后来,为了安葬娘,也为了有口饭吃,我带着你卖身为奴,为地主家放牛放羊。”
陈郁说到这儿,感伤起来,用手抹了把眼泪。那陈文有些不自然,说道:“哥,还提那些事干嘛,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你放心,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从今以后,弟弟会照顾你的。来来,哥,这碗酒我敬你。”
陈郁唏嘘不已,端起酒一饮而尽:“文啊,哥哥也对不起你啊,一日三餐,我总问你吃饱了没,饿不饿?天凉了,我又摸摸你的衣服,问你冷不冷?”顿了一下,陈郁面色一沉,心情沉痛的说道:“我这做哥哥的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让你学会做人啊!”
陈文大惊失色,喊道:“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郁语调又平缓下来:“我还记得,我们俩被转卖的时候,那是个冬天,我们还穿着单衣,站在市场上冻得直抖。你一直在叫,哥哥,我冷,哥哥,我饿。那时,吕大爷吕掌柜正好从面前经过,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塞在你手里,摸摸你的头对伙计说,这孩子挺可怜的,买下送去风翔城吧。”
陈郁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八度:““我问你,我们的活命恩人吕大爷现在在哪?”
陈文面色灰白,颤抖着说:“哥,你喝醉了,这些往事别说了。”
陈郁又往自己碗里倒了一碗酒:“到了风翔城,孟相亲自把我们的户籍文书找出来递给我说,陈郁陈文,把这文书烧了,从此以后你们兄弟俩都是自由人了。你们兄弟俩好好干,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别给我丢脸啊。从此之后,我们兄弟俩不愁吃不愁穿,过上了从没有过的好日子。后来,你在枪队待枯燥了,吵着要学弓箭,你师傅赵二春发现你有天赋,每天手把手的教你,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你手上的这把胜合弓还是你师傅送你的吧?你师傅呢,在彭城被你勾结的那些丹阳兵剁成了肉酱。”
陈郁端起碗,猛的把酒倒进嘴里,站起身来喝道:“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恩负义。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喝这三碗酒吗?”他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今天是为你送行。”砰的一声,酒碗扔在地上,碎片四分五裂:“刀斧手。”
前后一下涌出了二十多个刀斧手,虎视眈眈的盯着陈文。
陈文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高喊道:“亲兵,亲兵。”
门开了,何夔一步踏进来:“陈文,为了布这个局,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因为我们知道你迟早要来这里的。扔进来。”
从门口一下滚进来十几颗人头,这都是陈文带到县衙的亲兵。
陈文一操自己的铁枪,对着陈郁凄声喊道:“哥哥,我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陈郁一转身,迅疾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喝道:“弟弟,你去吧。我代你向主公请罪,向风翔城的父老乡亲们请罪。动手,行刑!”
一把斧子从后面飞出,正斩在陈文持枪的手上,那铁枪落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响。紧接着,刀斧齐下。
何夔一看陈郁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抢上一步就来夺刀。那陈郁侧开身子一让,刀在脖子上拉开了个口子,血顺着刀口一滴滴的淌了出来。
陈郁厉色喝道:“都别过来。”一撩衣服的下摆,对着风翔城的方向跪下,口里叫道:“主公,父老乡亲们,我陈郁对不起你们,你们的恩情只有来世报答了。”
“住手。”孟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郁,你以为你一死就能够赎回陈文的罪过吗?就能换回吕掌柜、赵二春的性命吗?你错了,死,太简单了。”
陈郁的身体僵在那里。
“要死,你去战场上死,去多杀几个丹阳兵,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这才是死得其所。这才能帮陈文赎回自己的罪过。要活下去,更需要勇气。”
陈郁弃刀在地,大哭道:“主公,我对不起你啊。”
孟良走过去把他扶起来,低声说道:“陈郁,我也错怪你了,对不起啊。”
掉过头来,神情坚毅的对大家说:“要奋斗,就会有流血,就会有牺牲。我们失去了赵二春、吕方这些忠义之士,但是他们的血是不会白流的,凤翔城会记住他们,我们也将会永远记住他们。这鲜血只会激起我们战胜更大困难的勇气,我们必将要血债血偿。”
陈郁擦干了眼泪,手握佩刀挺立在孟良背后,高声的说:“血债血偿,将叛贼陈文枭首示众。今天,在太阳升起之前,我们将升起孟字大旗,留县誓与老贼陶谦不共戴天。”
人群中闪出两人:“任峻任伯达、杜畿杜伯侯拜见主公。”
“两位快快请起,久仰二位大名,你二人怎么会到留县这个小地方来的。”孟良赶紧上前扶起他们。
任峻答道:“何夔与我有旧,早就写信邀我来此效力。我怕我一介书生来此无用,一直迟疑。后来,何夔写信,大谈屯田之道,正好任某于此有些心得,便马不停蹄的投效而来。这杜畿杜伯侯却是被我们绑架来的。”
杜畿拱手说道:“杜畿随继母避乱荆州,后来继母病亡,杜畿扶柩归乡,路遇任峻,强拉我来留县。我说要先回故乡,这任峻便陪我送母归乡,然后一起来到了留县。”
孟良笑道:“原来如此绑架啊,呵呵,留县请君入瓮之计,陈郁是想不出来的,我猜来自你们三人,应该是杜畿杜伯侯的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