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站在下风处草场里,只看见无心公子站在上风处栅栏处,衣袂飘飘,和恩公的儿子谈笑风生,相处的极好。
巴雅尔瞬间更加觉得,无心公子是个不凡的人物。他冲着栅栏上边的云熙笑着招招手,表示一切妥当,云熙轻轻颔首回以和煦的一笑。一时间风轻云淡,春光无限好,端的是一个才貌双华好儿郎。
处理好牲口的事情,在回程的马车上,商议安排好第二日的行程,便各自行动起来。临走前文渊给了无心一块黑色腰牌,这是文渊的会客令。持有这块令牌可以到都司衙门或者醉月楼找文渊,到时候自有人通传。
无心担心明日事情太多忙不过来,便把令牌暂时交给了萧文彬,叫他明日拿着令牌到醉月楼来帮忙。
城门口,董老爷子担忧萧文彬两人,有些坐立不安。他早就从城兵处领回了牛车,套好了牛车等在这里。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毕竟是两个孩子啊。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觉得云熙那小丫头不一般呢?
不行,得去城里找找。可是凉州城那么大,到哪里去找啊,对了,千金堂。萧文彬他们每次来,都是为了给萧明涵请郎中。想到这里,董老爷子作势就要从牛车上下来。
“董七叔,让您老等急了。”
萧文彬背着一个大背篓从人群里走过来。
董老爷子赶紧把迈出去的右脚,收了回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文彬回来了啊,怎么就你一个人,云熙丫头呢?”
“云熙她……她去我大姐家了,姑侄俩好多年没见面,正亲香呢。”
萧文彬说话间,就上了马车,从背篓里掏出一个荷叶包裹的物件,散发出四溢的香气。董老爷子闻着味,止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香!真香啊!这小子偷着买了好东西吃,该不会把萧家大朗的看病吃药的钱,花了吧。这小子平时就有点浑,想到这里,董老爷子的脸色瞬间不好了。
萧文彬脑洞大,线条粗,根本没发现董七叔的脸色变化。回想着这一天,跟着云熙大起大落的人生变化,萧文彬此时正豪情在胸,一颗心滚烫的很。
他想着想着竟不自觉裂开嘴笑了,手上还不停的剥着荷叶。很快,一只令人垂涎欲滴的烧鸡,便呈现在萧文彬手上。
“董七叔,咱们边吃边走吧,您老可别嫌弃我的手脏,我可是洗了好几遍了。
来,您先来一只大鸡腿,这可是沁芳斋的烤鸡,专门买给您吃的。正热乎呢,要是再晚一会,就抢不着了,您老就是有口福。”
“哼,我老人家可吃不起沁芳斋的烧鸡,你萧三郎自个吃去吧,我还要赶车呢。再晚一会就关城门了。”
说完就要挥鞭子赶车。
“哎?董七叔,这是谁惹您老生气了吗?您知会我,我给您老出气去。”
萧文彬拍着精瘦的胸脯,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认真的模样。
“谁?还能有谁?我说你小子行啊,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你可想过这些都是你家人,勒紧了裤腰带从牙缝里省下的银子吗。
这都是云熙丫头拿命,从狼嘴里抢下来的。你不留着给你大哥治腿,竟然贪嘴给吃了。哎!”
董老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气得一把把鞭子搁在了腿上。
董老爷子的话让萧文彬顿时有些眼酸,当然不是因为他贪嘴,真的把药钱花了。而是为了萧家人这下年吃得苦,受的罪,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过去了。
之前云熙大手大脚花钱时,自己也有过类似的想法,那时云熙就对自己说:身体是战斗的根本。只有好的体魄才能以不变应万变,战胜一切困难,取得最终的胜利。
董家是萧家落难后为数不多对萧家真心好的人,董七叔说的话也全是为了萧家着想,萧文彬不但不着恼,还很感激董七叔。
“不是,不是。董七叔您听我说,这些钱不是萧家的钱。”
“什么?!不是你家的钱,你的银子莫不是偷来的!”
董老爷子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盗窃在北境可是大罪,何况萧家是获罪被贬为军户的,那就是罪上加罪,这可如何是好啊。
“不是,不是。银子是无心公子给的。”
萧文彬见董七叔误会的更深了,赶紧摇头解释。云熙曾说过: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推给无心公子,公子包治百病。要是云熙在此,看见无心公子是这么使用的,一定赏小三叔一个大白眼。
“无心——公子?!”
董老爷子的眼睛瞪得跟他的老黄牛一样大。
“不认识。”
萧文彬被晃得差点掉下牛车,董七叔啊董七叔,你说你不认识无心公子你瞪眼睛、大喘气的,你这不是玩我吗。
“文彬小子,人家公子无缘无故为什么给你银子,他怎么不给我老头子银子。你莫不是答应了什么天大的条件吧。”
董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凡是能被叫公子的大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那等人会平白无故给一个穷小子钱。
“不是,不是。无心公子不是公子,是无心公子。”
萧文彬越解释越乱,这下所有人都听不懂他在解释什么了。不过突然他灵机一动,对啊,萧文彬立刻想到了一个地方。
“醉月楼,无心公子是醉月楼今年的擂主,如今是醉月楼白银级的门客。”
“什么?!醉月楼!白银级的门客!”
董老爷子的眼睛这次瞪得比老黄牛还大,这无心公子他不认识,可是这醉月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江湖传言,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有醉月楼的势力。
醉月楼楼主的身份更是神秘莫测,有人说他武功盖世,天下第一,能于十万大军中取对方首级如探囊取物。
若是有人收到醉月楼的追魂令,那么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杀死,醉月楼要你三更死,阎王都不敢留你到五更。醉月楼里高手云集,分为五个级别,白银是位居第三的高手。
“那么大的人物,你是怎么认识的?”
不得不说董老爷子问道点子上了。
“董七叔,咱们先出城再接着跟您解释,不然真的要关城门了。”
“驾!回家了,老伙计。”
董老爷子在空中甩了一个鞭花,他不会打在老黄牛身上,这是跟了自己大半辈子,任劳任怨的老伙计了。
老黄牛牛老成精,慢慢悠悠的拉着车子往城门行驶,根本不用董老爷子一直掌控者方向,老黄牛完全自己就可以走回家。
牛车刚驶出城门,后边便传来北凉城特有的厚重城门缓缓合上的声音。下晌柔和的阳光把一牛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长,宽阔的管道上零零散散的走着归家的行人,多是出售货物的农民和小贩。
有人喜笑颜开的满载而归,有人挑着大半没有售完的货物垂头丧气。底层的人民一生都在奔波劳碌的路上,世世代代,在这块荒凉贫瘠的土地上挣扎着、辛苦着。生生在岁月的喜怒哀乐中绘出了一卷卷历史的画轴。
“董七叔,我今日在城里遇到了一个非常俊俏的小公子,就是醉月楼里的无心公子。他说他是奉仙师遗命来报答我爹当年的一饭之恩的,开始我还不相信,可是后来他拿出了醉月楼的白银悬赏令,我才相信他。
那样厉害的人物又能图谋我什么呢。后来他就要给我很多银子,我当时都看呆了。可是您老也知道我爹是怎样一个正直无私的人,他又怎么会谢恩图报呢。我愣是拒绝了那些银子,这些吃食实在是推却不了就背回来了。”
这是云熙事先教给萧文彬的,萧文彬不想说谎,不代表他不会说谎。在突破了心里障碍后,他的善意谎言还是说的很完美。
“原来是这样子,萧老弟是一个好人啊,好人终究有好报。老头子不知道他当年还是京城里贵人时,做过多少好事救过多少人。
就是落难到北境后也是帮助过很多人,从不求回报。这是无心公子给你爷爷带的吃食,你给我老头子算怎么回事。”董老爷子不肯接受烧鸡。
“哎,董七叔,这个可不是我给您老买的。这个是无心公子得知您在城里等了一天了,肯定没来得及吃饭,专门祝福我给您带的沁芳斋的烧鸡。这里还有二十分钱,是给您的车马费,也都是无心公子让我这么做的。”
萧文彬坚决按照云熙的嘱托执行任务,他可不能把云熙交待的事情办砸了。他还要向云熙学习绝世武功呢,到时候他也能在江湖上弄个什么公子的绰号。想想都觉得开心。
“呵呵呵呵……”
萧文彬不自觉的笑出了声。董老爷子只当他是因为无心公子的事情开心,到底是个娃娃啊,开心不开心都在脸上一目了然。
萧文彬撕了半只鸡,在加上两个白面大馒头,用荷叶包了递给董七叔。自己忍不住扯了下另一只冒着热气的鸡腿,咬了一大口。香,真香啊,第一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鸡。
不过小爷今天可是吃过醉月楼的翡翠鸡啊,那每一块鸡肉都是精挑细选的,一块一种口味,精致文雅味道好,就是量太少,不如这烧鸡吃的痛快过瘾。再配上这热乎乎的又白又软的白面大馒头,那叫一个快活。
“彬小子,这钱我是万万不会收的,否则你们家的活我就再也不接了。这烧鸡我老头子即不推辞了,很多年没有吃过沁芳斋的东西了啊。”
董老爷子现在知道这烧鸡是贵人赏赐的,如果再推辞就是矫情了。接过烧鸡拽了一只鸡腿大口的吃起来,好吃,外焦里嫩,肥瘦相间,还是当年的味道。
只是人老了啊,这俗话说的好:老饭粒,老饭粒,一时不吃就饿得慌,人来了不中用了啊。董老爷子一口馒头一口肉,更香。一时间车上只剩下两人大快朵颐的声音。饥饿的时候吃着美味是再美妙不过的感觉了,整个人都感觉灵魂归位了。
两人顶着夕阳的最后一缕余光,进了炊烟袅袅的卧龙村。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不劳作就不需要太多的体力,能吃上两顿饭的人家已经是条件好的了。快到七叔公家门口的时候,萧文彬背着背篓“噌”跳下了牛车。
“董七叔,车上的东西无心公子给您老的谢礼,他说因为他的原因耽误时间非常抱歉。前边就几步道了,不用送了。”
萧文彬话没说完,人已经蹿出老远了。他最近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力气,头晌受的伤也很快就不疼了,这一定是云熙用内力给自己疗伤了。云熙不知道他偷偷给萧文彬输入生命之力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但是萧文彬已经替她解释了,那是真气疗伤。
董老爷子看着车上一个鼓鼓囊囊的灰布包袱,叹了口气,赶着牛车回家了。
“老头子,今天怎么这么晚啊,我给你留了饭,先吃饭吧。”
董七婶是个一身福相的胖女人,人很勤快,和董老爷子一样热情正值、雷厉风行。
“老婆子,别忙活了,我吃过了。”
董老爷子接过老婆子手上的热毛巾,心里别提多熨贴了,老婆子跟着自己吃了大半辈子的苦了,给董家生了七个儿子。
“吃过了?我说老头子啊,萧兄弟家都这样子了,你怎么还在他家吃饭呢。”董七婶一脸的不赞成。
“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哎,老婆子,你知道醉月楼吗?”
“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醉月楼,那能不知吗?村里三岁大的娃娃都知道。你提醉月楼干什么,是想转移话题啊。”董七婶睨了一眼老头子。
“不是,是醉月楼有个白银级别的门客叫无心公子。萧兄弟竟然是他爷爷当年的恩人,他来找萧家报恩了。还给了萧文彬很多东西,我老头子也跟着沾了光,今个又吃上沁芳斋的烧鸡了。
我没吃完,剩的在荷叶里包着,文彬还说无心公子给了谢礼,那儿,就是灰色布包里的。”
“醉月楼!这还真是福报啊,萧兄弟是个大好人。只是人家给你你就要啊,咱又不是人家无心公子的恩人。”
董七婶把包袱打开,里边有一条四斤左右的五花肉,一只沁芳斋的烧鸡,一盒福昌记的点心。董七婶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上好的五花肉要二十文一斤,这沁芳斋的烧鸡几年前就要一两银子一只,至于这福昌记的点心是从来没吃过的,不过跑了一趟牛车,怎么就给了这么贵重的谢礼呢。她有点忐忑的看着自家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