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缓缓坠落下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阿娇毛骨悚然到了极点,却偏生浑身脱力,一动也动不得,甚至就连失声尖叫都做不到。
眼看那张脸转瞬之间就要砸在她身上时,她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猝然惊悟过来:她不是躺在长信殿的床榻上歇午吗?
所以——
所以,这些都是虚妄之象。
她不过是又做了噩梦罢了。
她振气凝神地瞪大了双眼,想要无所畏惧地迎面直上。
她还真有些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比起普通的红眼珠,让有刘彻脸的红眼珠子砸,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可就在那脸落地离她都触手可及之时,就像是在在步下丹墀(chí)时脚下突然踩空了一般,她心下一惊,倏然从梦境中跌落出来,唰地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还是那熟悉到令她心安的仙鹤飞天的帐子顶。
她松了口气,果然是在做梦。
可是,她不是在回忆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而心脏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它兀自沉浸在噩梦中,惊慌失措地跳个不停。
阿娇深呼吸了好几下,来竭力安慰它:没事啦,不就是又做了那个噩梦吗?
都做了两年多了,你该习惯了啊。
当然——
最近噩梦有点创新,增加了一点新的情节,你一时惊恐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思及至此,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已经连着两次梦见有刘彻脸的大红眼珠子了,看来要变成噩梦的标配情节了。
而且——
更让她由衷觉得有些崩溃的是,她一会儿还要见到活生生的刘彻。
嗯,虽然那是个缩小版的。
但不还是他吗?
她拽了拽丝被,把自己深蒙在馥郁的茉莉花香中,烦躁地直蹬腿。
可能窸窸窣窣的声响大了些,闹了外间等候传唤的宫人以为她醒了,轻声唤她道:“翁主……翁主……”
阿娇吓了一跳,忙屏声敛息地蜷缩在丝被中。
开玩笑,她刚做了一场让人身心俱疲的噩梦,才不要现在就起来呢。
宫人轻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便蹑手蹑脚地进来查看了一下,见阿娇窝在丝被中睡地直香,还当之前的动静是她在睡梦中踢被,遂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而装睡的阿娇,装着装着,居然真又昏头睡了过去。
好在这次,噩梦放过了她。
她一口气睡到了申时二刻才终于悠悠醒转。
嗯。
头昏脑涨地。
好像又有些睡多了。
她懊恼地伸出右手,按压了好一会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等终于觉得好受些了,才开口唤宫人进来。
外王母和母亲早以及刘怡、刘彘早便起身了,正在里殿说话。
阿娇凝神听了一下,也不过是说些家常闲话。
她抬脚缓步进殿,才刚一冒头,外王母便笑意盈盈地朝外探了探脸:“娇娇啊,你可算是起来了。外王母啊,都想你了。”
坐在下首的刘怡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去喝水来掩饰跃然于眼眸中的无语了。
王母真是夸张。
至多也就一个时辰没见陈阿娇而已。
有什么好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