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漫长的孤寂时光中,度过一夜又一夜的黑暗,见了一次又一次的电闪雷鸣。
她渐渐从瑟瑟发抖过渡到坦然以对,最终变地无所畏惧。
她终于明白,所有的恐惧其实都是对自己的不确定。
当你确信你可以,那么还有什么能将你击倒呢?
要知道,她可是连死都没怕。
所以——
怕打雷,会不会太可笑了一点?
她在灯影昏黄中,忍笑阖上双眼。
大概是累极了的关系,她很快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但不怕归不怕,并不妨碍狂躁的雷声生生将她震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仍是夜里,便又沉沉闭上了双眼,任凭滂滂沛沛而来的暴雨,砸地窗棂都有些发颤。
模模糊糊间,似乎有人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她的锦帐,见她睡地香甜遂又松了口气,原模原样地落回了锦帐,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阿娇知道,那应该是守夜的婢女。
本不用过多在意,但孤魂野鬼当地太久,她对周遭的一切都形成了一种本能的警惕。
待那轻微的脚步声彻底消散,她方才安心重新落入昏沉的梦境中。
是的。
似乎又做梦了。
且不是一个,而是好多个。
可兴许她白日里太累了,以致于在梦中醒不来,醒来后又不记得。
但这两年多以来,她不被纷杂噩梦缠身的时候少之又少,对此早习以为常了。
所以,这并不能影响到她一早的愉悦心情。
乳母林氏指挥着婢女们服侍她更衣洗漱后,亲自上手为她梳头打扮妥当后,抬眼见时辰尚富裕,便要抱了阿娇往馆陶的凌安院去。
阿娇却不肯让她抱:“自己走,自己走。”
林氏愣怔了一下:“乳母抱小翁主,不好吗?”
阿娇还是摇头:“不,自己走。”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两岁小儿,从前有心无力便也算了,如今好容易有了些自主能力,为什么还要再事事依靠他人?
林氏见她执拗,只好握紧了她的小手:“那小翁主,可得看好了路,慢慢些走。”
阿娇所住的甘宁院离凌安院虽颇近,但奈何长公主府太大,便是成人也得走上一盏茶的时间,林氏本以为阿娇是坚持不下来的,却没成想她真吭哧吭哧地靠着自己走到了。
而馆陶见了阿娇一额头细汗,一面忙叫人绞了帕子来,一面又好笑又无奈地同堂邑候道:“瞧瞧你女儿,才两岁多,便主意正的谁也说不动了。”
堂邑候笑着捋了捋胡须:“你啊,明明高兴的是,却总是要这么口是心非。”
再一时,阿娇长兄和长嫂及仲兄都到了,便齐齐移步去膳厅用平旦食。
因听说阿娇昨晚自罚不肯用暮食,故而大家今早都不免对她多多关注,不时便瞧她用了多少。
阿娇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为免又被念叨,只好硬生生地逼着自己用了半碗豆饭①,吃了一个苏梅膏饼②,最后又喝了一盅竹荪③干贝冬瓜汤,方才敢装作意犹未尽的样子搁下了手中的青玉镶赤金筷。
啊——
好撑。
嗯。
这时候的她决计想不到,之后她会为晨间的饱餐一顿而感到高兴。
因为接下来的昼食和暮食,她都提不起半点胃口了。
她躲躲闪闪了近一年,终于还是在今天避无可避地遇见了刘彻。
哦——
她又忘了。
这时候,他还叫刘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