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拂面而过,徐徐鼓进阿娇发间。
马蹄哒哒中,沿途的一切逃也般地倒退着。
很快,长公主府便也远地瞧不见了。
她耸了耸小肩膀,不等母亲说她,便先乖觉地撂下赤罽,重新缩回母亲怀里。
再眯一会吧,毕竟小孩儿可是觉很多的。
待会要是在祭拜时打起了瞌睡,那可就不妙了。
她闭上双眼,很快便在母亲怀中睡着了。
这一次,那恼人的梦境没有再追过来。
她安安心心地补了一觉,直到母亲轻声唤醒她。
“娇娇,到了。”
她睁开眼,睡眼惺忪地从母亲怀里坐起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母亲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一面给她捋额前碎发,一面哄她:“再坚持一天就好了,娇娇乖啊。”
阿娇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连声道好。
宫婢撩开车帘,母亲先下了车,而后亲自把阿娇抱下来。
不觉间,天光已经大亮。
霞光乍露,朝日初升,天际边辉煌一片。
巍峨壮丽的汉宫,在微风中飘舞着无数招魂幡。
她们比规定的时辰早到了两刻钟不止,但永寿殿前已经是缟冠素纰,人头攒动了。
看来谁也不想在太皇太后丧期末尾,落个大不孝大不敬的名头。
阿娇想到此处,也没法安心再让母亲抱着了,“母亲,自己走,自己走……”
馆陶拗不过她,便放了她下来:“那要好好抓着母亲的手,知道吗?”
阿娇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慢慢走。”
她生的粉雕玉琢,又像个小大人般一本正经地说话,简直把馆陶心都萌化了。
但场合不对,她只能竭力把那慈母笑压下去,牢牢牵稳了阿娇往前走。
阿娇迈着小腿,亦步亦趋地跟着母亲的步伐。
两年了。
整整两年了。
每当走在这汉宫中,她还是觉得陌生又熟悉。
许多时候,她真觉得眼前的汉宫和记忆中的汉宫是两个地方。
虽然那一砖一瓦的纹路,那一草一木的浓淡,都和记忆中别无二致。
她的五味杂陈深深地沉在心底,面上仍旧是一派地天真无邪。
一路上,止不住地有人向母亲和她行礼问好。
大丧之下,不便寒暄,因而母亲只是点头作答。
阿娇亦规规矩矩地跟着还礼,半点也不自矜身份。
高祖昔日不过泗水一亭长,但一朝化龙,于是万世所尊。
她作为重外孙女,自然拥有与生俱来的尊贵。
但这尊贵并不是因为她自己,所以又有什么好目中无人的呢?
她在周围赞赏的目光中低敛了眉眼,而后暗暗自嘲一笑:这大概是从前种种所教给她的最宝贵的道理吧。
到了殿内,各人有各人的位置,她站在殿尾,而母亲要往殿中去。
母亲不放心她,看着她站好了,还忍不住叮嘱她:“娇娇,你乖乖的啊,待会母亲就来接你。”
阿娇还没说话,便有一个脆生生的嗓音插了进来。
“姑母,您别担心,犹女会看看顾好小表妹的。”
阿娇抬眼望去。
是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