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学校的前一天晚上,许窃隔着窗户,告诉江也,明天一起去学校。
对面的少年,轻着声音说好。
殊不知这是两人,最后一次面对的讲话,殊不知再见,已是经年,她毫无怨言,就当这场分别,是激励她成长。
她只愿多年后归来的江也,依旧是那个傻气的追风少年。
一大早,她就收拾好东西,去了大院路口的公交站等江也。
两人约好的,她相信江也不会食言。
可少年,终究还是辜负了她的期待。
她等了一整天,直到下午,江也才打来电话。
许窃并没有生气,她只觉得江也,被什么事绊住了,等了两辈子,还差这几个小时吗?
可听见少年声音时,她依旧满心委屈,声音发软:“江也。”
“别等了。”
我在这儿看着,很心疼。
你在公交站等了八个小时,我在不远处的街道上,看了你八小时。
你的表情从欣喜到高兴再看失落,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会有人耗费十年光阴,去对一个人好,还演得这么逼真?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差点就相信了。
许窃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江也你在哪儿?我们去报名好不好?”
对面人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嘲讽,他在冷笑:“我在骗你,自始至终都在骗你,你不会真以为我会陪你去一高吧?别傻了,我现在看着你就烦,要走走远点,别碍了我的眼。”
从未想过,这些言不由衷的话,说出来这般轻易。
原谅我,再也不敢爱你。
他这一生,放弃过许窃两次。
一次是苏荷发现照片时,凶她,怨她,他的姑娘受了委屈,他只有远离,还她一个安静的世界。
第二次,也就是今天。他亲爸结婚了,带了个和他一般大的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始终是个外人,而他的姑娘,似乎遇到了一个,更适合,更勇敢,更有资格爱她的人。
自己不过是个胆小鬼,连说句我爱你,都得酝酿十几年。
这种人,压根就没资格谈爱。
许窃抬起手背胡乱的摸了把脸颊,好半天才问:“江也,你让我走去哪儿?”
“别跟着我就好。”
她忍不住笑,可眼泪,已然在落下,止不住,也就不再勉强:“好,我答应你。”
挂断电话后,她觉得胸口闷到不行,喘不过气,蹲下身子,试图让自己好受点。
她不明白,明明说得好好的,去一高,两个人一起。
可为什么到头来,依旧是她一厢情愿,也对,她都一厢情愿了两辈子,还不够吗?
不远处的少年,目光紧紧随于前方,蹲在地上落泪的姑娘。
他淡淡一笑,表情越发牵强,伸出那只将断指暴露无遗的右手,轻轻的晃了晃,就像是远距离的,替姑娘理顺长发。
再见许窃。
再见,我的十六岁。
不知在原地蹲了多久,苏荷才打来电话,问她报名怎么样了。
这时的她,才如梦初醒。
耽误了一整天,还没来得及去一高报道。
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她擦去脸上的泪,拎着书包上了公交。
十五岁那年,她和江也说了再见。
十六岁那年,她不曾见过江也一面。
姗姗来迟的她,并未觉得尴尬,缴费报道,说了名字,就进了教室。
只有一个空座位,显然是留给她的,一个肥胖的女孩,她记起来了,是初一那年,与她同桌,说江也好看的赵乾乾。
大约是怕被嫌弃,又或是早已被嫌弃,这个自卑的女孩,往墙边缩了缩,怕自己巨大的体积,挡住了身旁这个又瘦又漂亮的女孩。
显然,她没认出许窃。
这年的许窃,早已褪去青涩,她变得漂亮了,是所有男孩心中最美的存在,可变美的她,江也看不到了。
她压下了心中的酸涩,转头跟赵乾乾讲话。
“你是赵乾乾吧?”
赵乾乾有些受宠若惊,没敢看她,畏畏缩缩的点了点头。
初一分班之后,她和赵乾乾断了联系。
后来听说,赵乾乾被人欺负,转学了,以往也有过这种经历,周而复始,去哪儿都会被欺负。
“我是许窃,你还记得吗?初一六班,我们同桌过。”
赵乾乾这时才抬头,有些诧异,她认识的许多女孩里,许窃是个很好的人,没有因为她胖她丑而嘲笑她,会牵着她的手,笑着说:“乾乾,我们去厕所吧。”
后来转班后,有人说许窃跟她玩,是为了凸显自己的美和苗条,不然,谁会那么傻,跟个死肥猪一起坐。
那时候,敏感卑微的自己,头一回没有因为他们侮辱人的话,伤心难受,许窃对她,明明一直都很真心,即使后来分班了,他们丢了彼此,她也转校了。
赵乾乾笑得有点拘谨,却还是点头:“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可真好看。”
“你怎么这么会夸人。”许窃伸手捏了捏她的肉脸。
女生和女生相处起来很容易,只要你是真心,并且不会伤害自己。
就如赵乾乾,她卑微无助,受尽欺负,可年少时的许窃,给过她温暖,她不会忘掉这个曾经的小太阳,更不会忘记那时的美好。
她想起了什么,那时见的好看少年,如今会是何种模样。
附下身子,看了眼讲台上的老师,低声问:“你那个邻居呢?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
许窃听完一滞,低着头许久没开口,好半天才说:“我不知道,他可能不会太想见我。”
赵乾乾将她眼底的失望尽数收入眼底,抬手拍了拍她肩:“错过的人总有一天会再次相遇。”
她难得讲道理,许窃也难得的听了这种接近于心灵鸡汤的话。
对啊,不过是不在同一所学校而已,只要还在大院里,她就不怕遇不到江也。
可命运,真的很折磨人。
夜里回家后,她坐在客厅吃苏荷给她做的夜宵,还没吃完,就听见林川,气喘吁吁的声音:“许窃。”
她不想理也得理,抬眸看了眼,这时的林川有几分狼狈,白T被打湿了,额上带着汗珠。
她看了一眼,又回头:“怎么了?”
林川似乎很急,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声音发哑:“江也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