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去禀告老夫人和老爷太太她们吗?”阿碧仍保持着一贯的沉稳,但此时心中已激动得一塌糊涂。好了好了,这下姑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太太知道了一定高兴极了,也不用再住小佛堂了。如此想着,阿碧眸光里泛起了水光,怕少女觉察,飞快地垂下眸去。
“不必了,稍后我过去南苑给祖母请个安吧。”这几日祖母的心情定然是不舒朗的,前一阵子她刚退亲不久,现在庄庆侯府与苏芮又退了亲事,以祖母这般疼爱孙女的性子,不知有多忧心呢。或许听到她脸容好转的消息,会有点安慰吧。还有母亲,算算日子,母亲已经连着服下她派人送过去的汤药一个月有余了,眼神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要解开她的心结了。
苏襄换上了一件大红色石榴裙,重新梳了个光亮的双角髻,浓密的青丝别上了莹白的玉兰簪子,衬得发乌肤白,如画卷中走出的九天玄女。
菱儿一时忘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镜中的俏丽脸庞发痴:“姑娘,您真好看。”
天啦噜,她终于可以夸她家姑娘好看了,以后谁再敢说她家姑娘丑,她就跟谁急。啧啧,突然好同情那啥老什子泰荣侯府二公子,居然嫌我们姑娘丑要退亲,呵呵,姑娘现在的美貌就是进宫当娘娘都够了,他不退亲我们还要退亲呢。
苏襄由菱儿和阿碧陪同着来到了南苑。南苑门前的玉兰树依然盛开不败,暗香飘零。苏襄摸了摸发间的玉兰簪子,玉兰,曾经是上一世她跟吴稷说过她最喜爱的花卉,爱它的雅静贤淑,与世不争,也自有一片天地。不过这一辈子,她不要再当玉兰花,说什么长相不过是副臭皮囊这种话,没有灼灼其华的外表,谁有闲心去了解你的雅静贤淑。
“红珠姐姐,姑娘想给薛老夫人请个晚安,烦请代为通传一声。”阿碧上前一步,正色说道。
红珠闻言挑起棉帘:“老夫人————”大丫鬟后面的话在瞥见那张娇艳盛颜时吞了下去,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这是————?”
“这,自然是咱们姑娘了,姑娘是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的,刚红珠姐姐说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哦,我进去告诉一下老夫人。五姑娘请稍等。”
红珠眼睛睁得铜铃大,匆匆福了福,转身走了进去,隔着门帘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
阿碧低头弯了弯唇角,虽说以往红珠对姑娘也是客气的,但如今天这般客气上心的还是第一次,就算是丫鬟,也是会看世俗脸色的人,仅有的客气,不过是源于薛老夫人对姑娘的疼爱罢了。
苏襄哑然一笑,祖母身边的大丫鬟向来矜持,遇事不会慌乱而失了规矩,但人总是会有例外的时候,没想到她就成了这个例外。看来,这世间大部分人都离不开以貌取人,那一小部分里,还有一些是瞎子。
片刻后红珠出来,把主仆三人如贵客一般迎了进去,期间还向菱儿投去疑惑的目光,只是这目光统统被小丫鬟半扬起的冷傲下巴给挡了回去。
薛老夫人端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神态略显疲惫。最近府上诸事不顺,先是五丫头差点被拐带而退了亲,后又是四丫头的妾氏风波。连续两个孙女的亲事落败,现在她们固恒伯府成了京城中人最大的饭后谈资,当然,她一把年纪已然不在意什么伯府声誉。但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受人指点始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孙女给祖母请安。”
苏襄上前一步,给薛老夫人盈盈施礼,耀眼的大红色石榴裙瞬间吸引了老夫人的目光。印象中,五丫头很少会穿这么鲜丽的衣裳,不过,年轻是该穿得鲜艳些。等等,这好像不是五丫头。
薛老夫人看了看苏襄,又看了看红珠,刚红珠说得是五丫头过来还是四丫头。看着好像也不是四丫头,长得比四丫头还要漂亮一些,那就更不会是五丫头了吧,她还有个孙女长这样?
“五丫头?”薛老夫人选择相信红珠,试探地问道。
“祖母。”苏襄对着薛老夫人微微颔首。
老夫人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五丫头,你的脸怎么了?快,快过来给祖母看看。”
少女款款走至老夫人手边半蹲了下来,扬起侧颜,任由老祖母打量。
薛老夫人老迈而布满青筋的手落在苏襄净白的脸庞上,片刻后剧烈地抖动起来:“五丫头,五丫头的脸,真的好了。”说到后面,老夫人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自己的长子论长相,就算不是顶顶风流之辈,起码也是中上水平,称得上是美男子的,当年大媳妇也是位才貌双全的绝色佳人,生下的长孙更是貌比潘安,人中龙凤。但是诞下的孙女却是个有着阴阳两色鸳鸯脸的,她更宁愿相信孙女是得了某种不知名的怪病才会如此。为此孙女刚出生的时候,她遍请了京中有名的医馆圣手来给孙女看脸,可惜都说是天生如此,无力回天。看来当年请来的都是一群庸医,如今她孙女福泽深厚,怪病不治而愈了,脸色自然也恢复如常了。
“是的,孙女的脸好了。”苏襄用脸蹭了蹭薛老夫人的手背,如幼兽对亲人的依赖一般,仅凭着动作就能传递出感情来。
“那就好,那就好。”薛老夫人按了按眼角,擦去纵横的老泪,露出舒展的笑容来。
“去通知厨房,今晚的菜肴不必送到各院子里去,让她们都过来南苑花厅用晚膳。”薛老夫人拍了拍少女的头,看向红珠补充道:“大太太那里也要叫上。”
红珠忙不迭应着,一步三回头地看向苏襄。心里不由自主嘀咕起来,怎么才一天没见五姑娘,就变了个脸了,她还是生平第一次看见长这么好看的女子呢,居然就是她们府上的姑娘。不成,一会得了空,一定要找菱儿问问去。打定了主意的红珠脚底生风跑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