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眷恋地收起最后一抹余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一阵晚风送来,吹散白日里的炎热。
听着玉壶的禀报,护军参领程辉皱起了眉头。
他没听错吧,夫人让他过去她房间?现在是晚上了没错啊,以前即便是青天白日,夫人都甚少会有事找他,更何况现在都月黑风高了呢,咳咳,更深露重了呢。
“确定夫人让我去玲珑居而不是花厅吗?”程辉摸了摸下巴的胡茬,认真问道。
“是的,玲珑居,夫人让老爷尽快过去。”玉壶言简意赅道。
“你知道————”程辉未问出口的问题被玉壶生生打断。
“婢子不知。”玉壶语气里透露出几分理直气壮。
她不管夫人找老爷有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反正夫人不找她就成。
程辉讪讪摸了摸鼻子,这到底还是不是他参领府的丫鬟了,竟还驳他的话,真长出息了。
尽管带着几分疑问,程辉依然是半刻不敢耽误,抬脚去了玲珑居。
玲珑居以夏氏的名字命名,院子坐北向南,冬暖夏凉。一踏入院子的月亮门,满园的薄荷叶散发的清凉味道直往人鼻孔里钻,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程辉理了理衣襟,抬手又嗅了嗅自己的袍子,确定没有酒味后,有节律地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夏氏亲自开的门,程辉颇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往年里,他也是来过玲珑居的,不过开门的一直都是丫鬟婆子,他的夫人亲自给他开门的,还是第一次,程辉下意识扫了房间一眼,发现竟然只有夏氏一个人在,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进来?难道我会吃人?”
程辉下意识点头,后反应过来又迅速把头摇成拨浪鼓,纵然在外人眼里他的妻子是多么冷俊漠然,但是在他心里,她依然是那个十八年前让他一见倾心的明媚女子。
程辉进门后,便听到身后的关门声,一时紧张得手都不知往何处放。夫人怎么把门给关了?这算是两人独处了?他认真回忆了一下,以往两人独处么,几乎是没有的,仅有的一两次,也是夫人喝得不省人事,玉壶去传话让他过来的,甚至是两人共度良宵之时,夏氏嘴里念叨着的也不是他的名字。
说不介意么,这当然不可能,他也是血气方刚的七尺男儿,怎能容忍自己发妻心中装着别人,但这是在他娶她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事,所以他也只能忍了,不要让他听见就好。
夏氏把浑身僵住的程辉往桌子旁边推了推,按着他的肩膀坐了下来,又抬手倒了一杯玉壶刚泡的蜜水,推到程辉面前。
程辉点点头,示意多谢。机械般地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眼睛始终不敢抬眸正眼瞧夏氏一眼。
“这茶好喝么?”夏氏笑问。
“好喝好喝。”程辉连连点头。他怎么感觉今日的夫人与往常不同,莫非他又干了什么让他妻子恼怒的事情了?
“好喝什么,这是蜜水,不是茶。”夏氏抿唇嗔道。
程辉顿觉头皮发麻,他真的不是错觉,夫人今日确实与往常大大不同!怎么办,他好想逃,眼光扫到紧闭的门栓,程辉又规矩地低下头去。
“你老低着头干嘛呢。”夏氏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托了托程辉的下巴,指尖传来胡茬的刺痛钝感,竟莫名地让她脸红了起来。
程辉顺着夏氏的指尖用力的方向,缓缓抬起了头,却依然垂着眼帘。夫人一把年纪做出这种动作,怎么有点吓人。
面前的男子虽已过了而立之年,却依然坐姿挺拔,意气风发,往日里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真是个榆木疙瘩。”夏玲珑柔声说着,起身走进了里室。
程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怎么感觉今天房间里这么热,他的汗都在蹭蹭地冒。程辉抬手摸了一把脸,发现手心也是湿漉漉的。
不一会就出来的夏氏,穿着一身雪白双面纹刺绣里衣,散落的头发垂在前面,给这个年纪的妇人增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程辉刷地一下,脸颊红到耳根子后面,腾地站起身子,背过身去。夫人,夫人这是要,闹哪样?
一双微腴却保养得当的双手把他环抱了起来,温热的身子贴过来,一个猛然用力回拉,程辉突然发现自己倒在了榻上,刚想说话,干涸的唇瓣被微润的芳唇堵住。
不一会,青瓷油灯被吹灭,雪白帐纱剧烈地晃动起来,传出令人心跳加速的声音。
翌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绿油油的薄荷叶迎风招展,枝藤柔弱而充满韧劲。
程辉一脸餍足地看着枕边熟睡的人,竟有种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欢悦感,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忍不住嗷地咧了咧嘴,这,竟然不是做梦。
被巴掌声吵醒的夏氏,用看智障般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夫君。这傻子大清早地打自己作甚。
确定不是做梦的程护军参领,久旱逢甘露般拥着夏氏,掀过锦被,又肆意驰骋起来。
门外听到声音的丫鬟婆子对视了一眼,皆神色仓皇,夫人一个人在房间里,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天呐,好可怕。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玉壶缓缓走来,眼下一片黛青。
“嘘,玉壶,你听!”
玉壶闻言凑近了门边,而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夫人暂时不需要人伺候。”
丫鬟们又用手指了指门内,压低声音道:“你听不见么?”
玉壶飞过去一个白眼:“聋子都能听见呀,老爷在里面!”
意会到八卦丫头意思的玉壶贴心解释道,她当然知道也听到,半夜被叫醒传水的不就是她么,这不,又换了一盆新的来了。
听到玉壶解释的丫头们又惊又喜地探着脑袋,全然忘记夏氏先前的冷肃,直到被玉壶黑着脸赶了下去。
这一日,护军参领府里各人脚步都较往日轻快了许多,脸上都挂着清浅的笑意,偶尔有几个丫鬟婆子碰见了咬过耳朵后,又笑嘻嘻地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