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襄接过匣子,打开是一支短小精致的玉笛,玉笛入手微凉,笛身玲珑剔透,一看便是上好的翡翠。她这位三哥,容貌和才情都是绝佳的,还未到18岁,问亲的媒人婆都来过了几波,只是三哥天生不喜束缚,不爱官场的角斗,否则以三哥的才智,无疑是解元之才,状元之选。
“多谢哥哥,我很喜欢,若是三哥能教我奏曲,那便更好了。”
“这是什么难事,等五妹哪日得空就喊我。”
妹妹整日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不愿出门见人,多个笛子消遣消遣也是好事,省得闷出病来,而且闲时还多了与妹妹叙话的机会,这真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好。”
兄妹二人来到了小佛堂,这里高树遮蔽成荫,给小佛堂更添了一层沉寂感,显得幽深无比。初春的阳光逐渐艳朗起来,可站在这里,依然能感觉到丝丝透骨的凉意。
听了丫鬟的禀告,一身素服的谢氏从佛堂走了出来,常年郁郁寡欢使得谢氏形销骨立,弱不胜衣,可饶是深陷的双颊和纤细的身架,从她微扬的眼角和白皙的皮肤,依然可以让人联想起年轻时候的风姿。早年谢氏在京中算得上是才貌双绝的美人,且出身杨怡候府,嫁给固恒伯称得上是下嫁。因两人一见钟情,杨怡候又是开明宽厚之人,才成全了一双小儿女。
谢氏因为眼力不好,等儿女走近了,她才露出笑脸来。
“襄儿和植儿过来了。”
“母亲。”二人异口同声道。
“今日是襄儿15岁的生辰,我的襄儿,要长大了。”谢氏认真看了看女儿的裙子,眼角的笑意加深:“襄儿今日真好看。”
苏襄心里忽地一抽,母亲的眼疾竟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不行,她得想办法治好母亲的眼睛,不,母亲是因为她才终日郁郁寡欢,她得先解开母亲的心结,这么一来,她就不能耽搁了,邢颂那里的婚,是要尽早退的。她的容貌,也要尽早治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嫁给邢颂,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其他人顶多也只是靠着邢府的态度猜测而已,而她,却是亲身经历过。上辈子的及笄礼之后,她便八人大轿嫁入了邢府,可是就在大婚那天晚上,邢颂却猝然死了,所有人都给她扣上了一个克夫的罪名,邢府把她软禁了起来,过了不到一个月,她便被婆婆请来的大夫诊出喜脉,邢府以与人私通为由,一纸休书把她送回了娘家,她的母亲听闻消息之后,吐血三升,回天乏术。
与谢氏坐着聊了几句,苏襄便急匆匆地回到了东厢院,看着琳琅的贺礼,直觉十分刺目。但是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还是有用的,因为实在是缺钱呀。
“菱儿,你把这些东西悄悄地拿去当铺典当了,得到的银票换成碎银子。”
小丫头虽然不理解姑娘的意思,但是对姑娘向来都十分顺从,便拿起东西出去了。
“阿碧,你把这个收好吧。”
苏襄又看了一眼玉笛,小心翼翼地合上匣子,交给了另一个丫鬟。
“嗳。”
好在邢颂也不是真心想娶她的,这样一来,她想要退婚,就容易多了。
“阿碧,你帮我去天字二号街的麻花铺,买点麻花回来。”
“姑娘?”啊碧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她家姑娘,什么时候喜欢上吃麻花了?
“去吧,顺便打听一下,今日京城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事。”
苏襄半眯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静静端详,仿佛看的不是自己的脸一般,波澜不惊。
趁着阿碧出去的空隙,苏襄拿起纸笔,列了一个单子,上面的药材是给母亲治眼睛用的。前世她被休,接着母亲又逝去,万念俱灰之下,她选择了投湖自了,但她并没有如愿死去,而是被路过的老妪救起,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身在北齐。后来她才知道那名老妪是北齐有名的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也许是上天怜悯,刚好让她遇上神医游历,捡回了性命,苏襄跟着老妪学习了几年药理,治好了自己的鸳鸯脸,并习得了老妪大部分的医术。
好在重生之后,那些记忆和药理知识都还在。母亲的眼睛,会有复原的一天。
麻花铺并不远,两盏茶的时间,啊碧就捧着麻花回来了。
看着丫鬟忐忑的神情,苏襄揶揄道:“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不?”
阿碧渐渐憋红了脸,这不用刻意打听都能知道呀,一出街,满街都在说她家姑娘容颜骇人,邢世子根本不想娶姑娘,不过是圣命难为才不得已,后面还有一大窜替邢世子抱不平的话呢,可是这些话,她怎么能告诉姑娘呢。
“是不是都在说我与邢世子的事?”苏襄贴心地问道。
“姑娘你怎么知道?”小丫头如释重负。
王夫人和李夫人果然不负她所望,一离开府门就把事情传扬出去了。不过如此更好。
“好了,明日陪我去一趟紫藤胡同的香露铺吧。”
“五妹想要去香露铺的话,不如四姐陪你去吧。”
一道声音插进来,说话的女子长着鹅蛋脸,柳叶眉,论五官与苏襄有几分相似,十分端庄秀气,算得上是位美人,这便是苏府大老爷固恒伯与通房所出的长女,苏芮,也就是苏襄同父异母的姐姐。
其实父亲与母亲向来恩爱有加,在母亲初次怀孕的时候,因不忍父亲无人伺候,主动给父亲张罗了一名婢女做通房,基本上除了母亲两次怀孕的时间,父亲都甚少会踏进东厢院侧阁的房门,就算是后来母亲住进了小佛堂,父亲也只是睡在了书房。
“四姐来了。”苏襄淡淡开口道。
“今日是五妹的生辰,我可是来给五妹祝生的,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五妹的房门开着的,便进来了。”见苏襄一副冷若冰霜的脸,苏芮拿起手中的帷帽:“这是我特意让人给五妹做的生辰礼物,你看,帐纱做的是双层的,这样就遮得更隐蔽啦。”
苏襄一改淡然的神情,粲然一笑:“四姐费心了。”
苏芮被苏襄笑得一脸愕然,她显然是没料到以前听到酸话就恨不得钻地缝的五妹居然会如此破罐子破摔,变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了,难掩心中震惊。死丫头莫不是装出来的吧。罢了,她与一名丑八怪有什么好计较的。
吃瘪的苏芮自然也没什么心情坐下来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胡乱寻个借口便走了。
刚回来的菱儿在门口听见两人的对话,呸了一声才捧着荷包进来。
“姑娘,银子都换好了。”
“你先收着吧。”
以后多着是地方要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