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每个人都沉浸在睡梦中,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或是惶恐不安地锁着双眉,或是平平淡淡地沉睡着。有人安眠,亦有人难眠。而月光,是依然如故,可今晚,却异常暗淡。
一棵棵树木接着“沙沙”响了一下,仔细观看便可知道那是有顺序地作响。若是眼睛再好些,借助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有一人影在不断前进着。即使模糊不清,也可以发觉那十分苍白的容颜,哪怕他的眼神再怎么平淡也掩盖不住他散发出的寂寞与淡淡的忧伤,身上无时无刻散发出寒冷的气息。
他飞窜到一围墙上,仰望上方,锁定一个窗口,一瞬间便飞进去了。动作十分利索轻快,如同闪电般,一闪而过。
迷离的月光照射着他的背影,显得他的脸色略微憔悴,但不失风采,反而添加了几分神秘感。即使背对着月光,他的眼睛仍然闪着晶莹的光芒,如同他那飘逸的银发一般,泛着灵光。他的眼神如同鹰的眼神一样锐利,闪着寒光,直直盯着床上熟睡的人。
他走到床的左下方,看着她紧锁着眉毛,散发出一股畏惧的气息。他微微皱一下眉,想:太弱了,这就是拥有最强称号的“亡之祭”吗?
突然,床头边传来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使他略有疑惑:是什么人,为何我没能察觉到它的气息存在?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他看向声源处,友嫣乌黑的长发中伸出一双长长的耳朵,接着探出一个晶莹的头来。那小生物从她的头发里跳出来,警戒着他。他有些异讶,微微张开嘴巴,这个稀罕的小生物到底是什么……
“我在问你话呢,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只是来见识一下她而已,没有什么目的。”
“你是什么人,血灵吗?”
“嗯,我叫骏羽。”
它怎么知道血灵的存在,而且气息如此圣洁,让人无法捉摸是自然亦或是生命。它有什么来历?
……
骏羽站在窗上,而小冰晶坐在他手上。骏羽轻轻一跨越,飞过去,沿路返回。当他从一棵树飞跃到围墙时,他的眼睛往花园处瞅了一眼。他站在围墙上,淡淡地说:“对不住了!”说完,便把一头雾水的小冰晶往墙的另一边一丢……
而他,手持一片绿叶,朝着花园中的人射过去,试探其深浅。
……
他飞回围墙的另一半,带着小冰晶回到自己的住所。
一番谈论之后,小冰晶跳到他的手上,说:“原来是这样啊,虽然我们的目的有所不同,但还是可以成为盟友的。”小冰晶看着他的眼睛,希望能读出些事情,可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反倒使它有所畏惧与震惊。不过,它能体会他的心情,所经历的事又是如此相像,能有个同病相怜的人谈心是很难得可贵的。
“也就是说,风能发现你,并悄无声息地把你带到这儿。那么他是如何察觉到,又是怎么办到的?”
“嘛——只有一个方法,超越自然,能做到这点的血灵可不多啊!想要与自然同化,可是非常难的。据我所知道的,除了他,两百年前,还有一个人能办到,只是他现在已经忘了……”
“与自然同化吗?有意思。”
小冰晶跳下来,与此同时,它全身发出耀眼的光芒,刚着地时,便变成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扑闪着那双晶莹剔透的红色的眼睛,服装也是别具一番风味,使人看之则有种念故的情感。
他转了一圈,趴在床上,说:“骏羽哥哥,我选择站在你这一边,所以,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寒晞。我们冰晶只听从自己所认同的人的叫唤,无论何时何地,有什么紧急事时,可以在心里呼唤我的名字,我便能感应到,并来到你的身边。”
骏羽嘴里挂着浅浅的心意,说:“你们真是不可思议。”
话音刚落,他紧紧抓住胸口,唔了一声。寒晞见状,便问:“你怎么了?”骏羽用毫无起伏的音调,不慢不急地回答:“老毛病了。整整五天,他的风能抑制内心的魇气安分五天。看来得另寻方法与他决斗才行……”
“魇气?就是你说的那个?”寒晞走到他前面,用他那双冰凉的小手放在他的胸口上。一秒后,他胸前的宝石发出强烈的白色光芒,散发出极为纯净的寒气。
一股寒气蔓延开来,并进入骏羽体内,疼痛感逐渐消退。内心还能从冰凉中感受一丝温暖,这种滋味可未尝有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许久后,寒晞收回双手,说:“现在还疼吗?”
骏羽摇摇头,语气终于有了些许波动,说:“不痛了,这是什么能力?”
“我们冰晶族特有的。在两次战争中,都由我们冰晶一族冰封魇魔及其傀儡,再由血灵净化或解决掉。我们能使用一种特别的晶体,而它如冰一般寒冷,如金刚石一般坚硬,能封住很多东西,却不会融化。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被称为冰晶的原因。如果只是魇气的话,使用我的能力与这颗宝石的圣洁之光,应该能抑制七八天。若是魇魔,只能封住其行动一秒钟而已。”
寒晞灵光一闪,得意地说:“外面那冰窑,其实是冰晶筑起的呢!我看呐,应该也有三四百年历史了吧。我们祖先可是……”
“你好啰嗦。”
“什么!”寒晞闻言有些恼怒。这可是我辛辛苦苦说出来的详细介绍,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骏羽哥哥真讨厌……
骏羽没有理会寒晞,任他胡闹和瞎嚷嚷。自己却若有所思,看向窗外,此刻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完全透不出一束光芒。夜显得更加阴暗,如同他的思绪般空洞。
这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的东西还很多,他的心只容纳了仇恨。也是唯一支撑他的信念。
不过,在寒晞的帮助下,他相信自己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干自己的事情。把呆在冰窑的时间全部用在有用的地方。
之后,他们又谈论了些事情。
夜深人静的时候,寒晞化成一只可爱的兔子,才偷偷跑回友嫣那里。悄无声息地从窗户跳进去,她是不会发觉它的异常之处的。因为大家都瞒着她,知情人也不会告诉她,自己所知道的事。一切都似乎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它回去的时候,友嫣已经不在床上了。而友嫣离开时,也没有察觉到冰晶同样不在床上……
——*——
王叶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出神。一会儿后,他翻了一下身,侧着头看着柜子。然后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无杂念的,平缓地呼吸着空气,慢慢进入梦乡。
他已经到极限了,最近都没有好好睡过,心里装的烦事实在是多得如沙漠中的细沙一样多,连喘口气都难以办到。死死扎在心里,即使不停地思索,把它们一一串连起来。可每当要连接时,又莫名地断开了。
王叶脑中是空白无杂念的,过了一会儿,开始浮现出他无比熟悉的地方,那儿坐着四个人。其中那个红发青少年微笑着,旁边那个男生不就是自己吗?
那是五百年前的事吧!
血阳站起来,向外面走去,他静静地看着血阳离开的背影,心里无数次默念着:不要离开我,血阳。然而,他的背影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自己却什么也没喊出来,只是沉默地低垂着头。
这之后,过了一年半。他看着自己成人之后,穿着厚实的衣服,系着披风,带着绒帽……与他同行的有善梅和善棋,她们两人紧紧地牵着手。虽然她们两人年龄尚未成年,但是,她们的实力都得以被认可,尤其是她们组合的绝招,勘称天衣无缝。他们三人离开血灵国度,到外面寻找血阳。
他们来到草原上发现了血阳,可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位女生。那个女生长相极为清纯,五官异常精致,美得简直无可挑剔。他们两人手牵着手欢笑着。这使他有些失落,他一直追随的人既然和女人在一起,而且还笑得那么欢快。那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流露出来过的幸福啊。
他闷闷不乐地与他交谈了几句,然后默默地离开了。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即使善梅和善棋与她聊得十分开心。
半年后,某一天里,他发现那个女生妩媚的一面,那如同魔鬼的双眸,细长的紫色眼线微微翘起,那变幻无常的紫黑色的晶莹长发……他发现了她的秘密,也因此,他被她封住能力,关在地底下三天三夜。当他被发现时,战争早已发生,当他赶到时,眼前看到的是:焦黑的土地上,堆积如山的尸体横错交叉,被余火吞噬着……
他很绝望,唯一的信仰——血阳已经葬身于火海中。他发了狂地冲过去,他发现善梅在角落处抱着沾满血液的善棋,她已是伤痕累累,且昏过去了,而她自己正在颤抖。他发现这里早已是惨状,生无一人,血阳与她在火海中消失了。
他痛苦地哀嚎着,为什么自己当初没能早点发现她的真面目,为什么到了最后,自己没能陪伴他一起战斗?他唯一的信仰,追随的人啊,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血阳曾经说过的,那个愿望,他活下来的信念——亡之祭:
“我希望世上以后都不要存在魇魔这样的生物,我希望自己能竭尽全力净化它,战争不是唯一的方法,那是罪恶的祸害。希望以后都不会存在一个如同我这般被重视与被冷落的人诞生,我真的好想断绝这个牵绊!父亲他也是因为这事才会死的吧,那我呢,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我会完成他们所期待的事情吗?有时候,我真的很害怕,被给予沉重的期望。所以,我的愿望是,再也不要存在这样的人了。”
是啊,他的愿望。王叶跪在地上,眼泪落入焦黑的土地里,这是他由此以来第三次痛哭,除了父母双亡的事和那件改变他的事外……
我再也不要这样了!所以,他的愿望由我来实现吧,这是我最后的信仰了——唯一活着的信念,支撑着我的力量。
王叶强行把这信念加于自己身上,他的目光很坚定。他站起来,走到善梅旁边,对善棋施以治愈。然后说:“我打算追随下一任的亡之祭,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吧!”
他转过头便走了,怀着深深的愧疚,孤独地走着。他的背后,有两个人默默地跟着。她们是不会离他而去的,怎么说她们也是被认定的使者啊!王叶想要丢下她们是不可能的,她们也有自己追随的理由。
三人从此以后流浪在人间,血灵对他们也是断了联系。他们默默地等了三百年,一直到第二任亡之祭诞生……
王叶惊醒了,此刻天也已经亮了,窗外是一片刺眼的亮光。他捂着眼睛,想:怎么做了这个梦……血阳,我真的好想知道你的内心世界,你到底是以什么样的信念活着的?当初,我执着追随你的理由不只是这个吧!应该还有什么,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永远也无法想起来,我禁锢回忆它的理由又是什么?
想着想着,他翻了一个身,用枕头压着自己的头。想多了也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