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同一刻,数十上百道身影便从密林中接连窜出。
杂乱的脚步声,混合着近似野兽的嘶吼,迅速冲破了石滩上鼠辈的欢呼。
他们,不,或许应该用“它们”更为恰当,几乎是赤身裸体,但都具有几个共同的特征:类人的躯干,和狞恶的兽首,以及额头上向外恣意延伸、长短不一的犄角。
无论是诈齿鼠人,还是普雷格瘟疫僧们,都万万没有想到,在祭礼的最高潮,会从周遭的密林里杀出一帮野兽人。
而且,这个兽群的规模,绝对不小。
涌出的野兽人,像是脓水一样,撕扯着林木构筑的疮疤,疯狂地涌入断齿石滩这片平坦地带。
最先从密林中冲出的,是一头身材庞大的牛头怪,它是兽群中的最高点,也是冲锋的发起者,第一声类似哞叫的嘶吼,便是从它利齿密布的巨嘴中发出。
以鼠人的标准打量,它甚至有两头鼠巨魔相叠那么壮硕。急剧隆起的肌肉上覆满结满尘垢和油污的黑色长毛,额顶伸出的两根巨角向下延伸,弯曲成了恐怖的弧度。
最诡异的是,它的额顶,只有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此刻正向外暴睁,将里头蕴含的无尽暴戾与嗜杀向石滩上投射。
而这头独眼牛头怪的肩上,扛着一根与自己一样巨大的木桩。木桩缠绕着藤蔓与破旧的布带,密布着粗糙的爪痕与不知名黏液涂就的斑纹,末端则极为粗暴地截断、削尖,正不止向下淌着鲜血!
而构成兽群主体的,是一种身材与人类相仿的野兽人。它们毛发稀疏,粗糙的角质皮肤泛着微微的红色,头顶的犄角也最为短小——几乎才恰好凸出额角。如果不是赤裸的身躯与野蛮的嘶叫,以及身上处处可见的畸变,那一张张带着人类元素的脸几乎会被误认作部分地域的原住民。它们手上几乎什么都有:削尖的木棍、生锈的断剑以及各型各色的骨棒。
在这些似人而非人的家伙中,还夹杂着一些高大、强壮不少的野兽人,它们顶着近似于牛首与羊首的狞恶头颅,身上披着以毛皮和骨片粗糙编制的战甲,手上的武器也更接近于“制式”——大多都是染血的砍刀和大斧,有的甚至还带着人类锻造的印记。
面对这些毫无征兆,突然聚群从林中杀出的丑陋造物,几乎没有生物不会感到恐惧。
它们的脸上,清一色的写着一个字:
杀!
“该死!该死!是长角的野兽,野兽玩意!”离兽群最近的,就是位于“观赏区”的诈齿鼠人。位于狡尾卫团团簇拥中的新任族长诈齿·法图尔斯,看见那于林线处矗立的巨大声音,顿时慌了阵脚。
他用爪子接连拍打着身旁的护卫,示意他们赶紧于密集的鼠群中清出一条道路。
“让开,让开,低贱的杂种!”法图尔斯撩起长袍的下摆,一脚踹在前面一只手足无措的氏族鼠背上。
“族长优先!族长优先!挡路的家伙,格杀勿论!”虽然也由于眼前的骇人景象受到了不小惊吓,但法图尔斯身旁的狡尾卫们还是竭力维持着作为氏族精锐应有的气势,他们嘶叫着,挥舞爪中带刺的精钢长鞭,毫不留情地鞭笞着周围的同胞。
更为慌乱的,便是大量聚集在后方的普通氏族鼠,他们本来就只是为了参加祭礼,凑凑“热闹”,顺便期冀着能借机混到族长与权贵的赏赐,身上根本没有披戴甲胄,照着目前的架势,必定会成为兽群冲锋的直接牺牲品。
鼠辈的本性在生与死之间又一次暴露得淋漓尽致,这些氏族中有头有脸的家伙,都面目狰狞,相互推搡着,毫无秩序地向各个方向奔窜。
没过多久,便有氏族鼠惨叫着倒在同类的脚下,有的甚至撕扯着扭打起来,原本还算“有序”的石滩,瞬间变成了一个大号的老鼠窝。
而就在他们撕打的时候,第一波打头的野兽人,已经张大渴血的巨口,挥舞着手里的武器,狠狠地扎进鼠群当中。
这帮毫无准备、乱成一团的氏族鼠显然不是对手,他们面对比自己高大强壮不少的野兽人,像是婴孩一样无助,很快便被卸下胳膊、扭断头颅,变成了地上扭曲的尸骸。
而后方的野兽人,显然没有停下的势头,它们疯狂嘶吼着,继续向前推进,目标显然是血洗整片石滩。
也就是说,这场杀戮的对象,不止诈齿鼠人。
原本享受着万鼠敬仰的普雷格·德特斐斯,万万没料到自己完美的祭礼,会被突袭的野兽人战群打断。
他用空洞的双眼凝视着远方密集的兽群,攥着骷髅法杖的爪子紧了又紧。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大人,是野兽人玩意,从大角兽的数量来看,嘶,应该不小,至少是一个大规模战群”是瘟疫僧近侍考克,他从祭礼开始后,就一直紧守在刑架旁,“之前为了掩盖米凯尼玩意的耳目,这次随行的瘟疫僧数量,只有一百,一百。而且,诈齿玩意没有在地面部署兵力。”
虽然考克的语气很平静,但德特斐斯什么都明白。
“考克,让你手下的家伙们撤退,撤退,不值得为粗鲁的野兽,浪费人手,就让诈齿玩意,去当它们的食物,”德特斐斯用空余的左爪摩挲了一下溃烂的嘴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不打算为这些低等的造物出手,次元投影和与祂的沟通,耗费了我太多法术涌流。”
“那……要怎么办……”考克听命后,麻利地颔了颔首,但似乎又有点不解。
“对所有造物均等慈爱的存在,自然有办法,带我离开。”德特斐斯玩味地笑了一笑,用法杖点了点后头的瘟疫痘釜。随后转过身去,轻轻一跃,便跳了上去。
“不,我的意思是,嘶,这个异端玩意。”考克的身后,瘟疫僧已经列阵完毕,他们目睹着远处诈齿鼠人的惨状,仍然保持着绝对的静默,丝毫没有一点慌乱之意。
“祭礼已经完成,家主如期夺取了议会席位,他没有多余的利用价值了。”德特斐斯爪中光芒骤闪,射出一道直通天际的光芒,整个瘟疫痘釜也瞬间覆上了一圈光晕。
“您是说……”
“没什么好担心的,考克,我的信徒,六角尽断,这个异端玩意,和一只卑贱的奴隶鼠,没有什么差别,”德特斐斯的身影,渐渐模糊在不断闪烁、变亮的光影中,瘟疫痘釜也不再清晰,“更何况,种下了我的疫病种子,就算侥幸,桀桀,也根本活不久……”
“就让低贱的野兽玩意,来解决这个被抛弃的复制品吧……”
话音刚落,德特斐斯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石滩上。
考克的耳畔,仅剩下了鼠辈的惨叫,和野兽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