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了!
卫翕“噌”地坐起来,缠人的困意被惊吓取而代之。
荧绿的猫眼对着她,吓了她一跳。原来是宝石正蹲在她腿上,怪不得她怎么感觉被什么压着似的。
抱起宝石下了床榻,推开门跑出去。火舌妖冶,附着在雕花檐上,一点点挪动往里烧来。
“玉心,玉心!”
卫翕张口大喊,奇怪,怎么院子里没人。火势虽不大,但也不是一星半点,巡夜的婆子还有玉心怎会没有察觉。
秋山苑是二进的小院子,中间只有一道门。
门扇虚掩,卫翕生生止住步子。
不对劲。
蹑手蹑脚调转了方向,往顺着院墙往西南方向走去。勾着身子抱着猫,在花草树木中穿行。
直到面前剩一堵墙,再无路可走。
攀上树,卫翕翻过墙头,跳在马厩的茅草棚上。
进马厩,解缰绳翻身上马,一气呵成,单手搂着宝石飞奔出门楼。
与秋山苑比邻的是陵阳王府的荣枯斋,两府宅墙隔了大约有二里地。
数个呼吸间,卫翕跑至荣枯斋的乌头门。轻拉缰绳,驭马飞跨上石阶。
“什么人!”
守卫发现有人纵马闯门,兵甲相撞,拔刀而出。
“此乃陵阳王府之私宅,何人放肆!”
顷刻间,朱红大门敞开,两队守卫持火把鱼贯而出。卫翕赶忙拉紧缰绳,“吁——”,前蹄腾空。
“我乃绥阳郡主,秋山苑起火,特来求援。”
身上衣正单,只手抱白猫,从容不迫,意气自如,不像是来有求于人来的。
守卫见秋山苑方向确实火光冲天,收刀行礼,“郡主稍安勿躁,我等即刻前去。”
训练有素指挥人马前往秋山苑,好在秋山苑临江而建,不缺水。
秋山苑此时火势渐大,已烧过了院墙,点燃了正房。
“我家大爷已起身往这儿赶,郡主可先去马车内歇息,里面备有衣裙、热茶和糕点。”
杨癸架了马车匆匆赶来,尚未停稳跳下来。
卫翕此刻忧心玉心等人安危,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大门,双手拽着缰绳,哪里肯下来。
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守卫架着一人出来,看衣服颜色好像是玉心。卫翕赶忙下马,赤脚跑过去。
手抬起那人的脸,是玉心。
卫翕急喊了两声,“玉心,玉心。”
玉心没有反应。
将人带到杨癸吩咐人扎好的帐篷里,卫翕指尖颤颤,伸到玉心的鼻下。
呼~松了口气。
玉心还有气,她没死,只是昏了过去。
“管事,管事。”
听见卫翕叫人,杨癸掀开毡布进来,“郡主有事吩咐。”
“可有大夫?”
“有,永济堂周大夫正在外候着。”
放了周大夫进来给玉心把脉看诊,“郡主不必担忧,她昏迷乃蒙汗药所致,待药效一过便会醒来。”
卫翕彻底放松下来,后怕之余庆幸不已。玉心因昏迷在内院,没有吸入烟尘。
哒哒~哒哒~远处有人打马而来。
卫翕看的不甚清楚,只感觉一团火朝自己奔来。
一种,很温暖的错觉。
“嘶~好冷。”打个颤儿,卫翕手掌摩挲肩臂,才觉自己身上只穿了见薄薄的单衣。小腹温热,紧紧拥着宝石取暖。
“大爷”杨癸迎上去。
时荣皱眉,见卫翕赤足而立,单衣薄裳,“春寒料峭,郡主为何不添些衣裳?”语气似有不满。
灯烛辉煌,他见卫翕双脚沾了些许黄泥,冻的通红,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杨癸激灵,欲开口引卫翕去马车,时荣解下身上墨色斗篷,递给卫翕。
冷的厉害,卫翕伸手接过。尚有余温,披在身上暖暖的,“这位是?”卫翕眼带困惑,她从未在临安城见过此人。
宽大的斗篷将卫翕脖子以下牢牢笼住,有些长,拖了些许在地上。
“在下江陵时荣,见过郡主。”念及卫翕赤足,时荣引着她移步走到马车旁。
撩开幕布,女婢跪坐车厢内,等候多时。
女婢在马车内替卫翕梳洗,时荣站在车外,两人隔着幕布说话。
“可是士族时家?”时荣的姓让卫翕瞬间就联想到江陵的落魄士族,时家。
时荣低眉浅笑,“祖上显赫,传至我辈只是稍有名声的人家,再担不得士族之称。”
是了,丰朝无士族。
沉冗数百年的积弊,在丰朝太祖临安登基时,彻底跌进历史的洪流,随之奔腾而去。
换过衣裙,简单梳洗后,卫翕走下马车。
火势已被扑灭,断壁残垣,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看架势,短时间她是再住不得了。
见她沉吟不语,时荣出言提议。
“夜色荒凉,郡主不妨随我回荣枯斋暂且安置,等明日天亮再来料理。”
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又无落脚的地方,暂住荣枯斋成了她最佳的选择。
惊惶半夜,卫翕躺在床榻上睡意朦胧,却怎么也睡不着。
有预谋,纵火杀人,目标不是她。若目标是她,火应该从内院烧起。
那就只能是,阿典。
荣枯斋的守卫说,奴仆房的火势最大,他们进去时,房梁快塌了,阿典半个身子瘫在窗框下,窗棂掀开半掌宽,险险保住小命。
她每次出门都是阿典驾车,听说玉心提过,是他主动揽的驾车差事。
难道他另有所图……是在吸引着什么人?
当时她只道阿典不信她,想时时刻刻监视她,随他去,并未放在心上……
脑仁子抽疼,卫翕现下有些后悔。早就觉得阿典有猫腻,偏生自己死脑筋,没把他同双生子一起扔给齐兆,死命留着。
作孽啊!
这下引火上身,摆脱不得了。
她好后悔,作甚插手独孤穆清的死,他的生死与她何干?
不想让梦中之景成为现实,她早早挑人嫁了,脱离安乐侯府不就行了。
这次是阿典,那下一次会不会就是她?
独孤家的天家威严江河日下,他们连太子都敢设计谋害,更遑论她一小小郡主。
她好怕死,真的好怕好怕。
双手不禁合拢,圈住自己的脖子。
窒息、死亡、冰冷以及挣脱不去的黑暗与孤寂……
合上眼睛,久蓄的泪水决堤,滑过脸颊,没入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