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真正的文学是描写人生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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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真小,世事真巧。万菲的妈妈抛夫弃女,跟一个家用品推销员私奔了;而某种因果的神秘,偏偏就让万菲碰上推销员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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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菲北一女中的同学周小蝶,是留法归国的名服装设计师,她非常欣赏万菲172公分的高挑身材,完美比例,胸型挺拔、蜂腰翘臀,人又长得漂亮,五官精致立体、皮肤白皙,明眸皓齿,怎么看都是个上选的美人胚。因此,周小蝶力邀万菲加入她的时装表演团队。
万菲仍困在父亲病逝的阴影中,走不出来。周小蝶觉得应该把万菲从丧父的悲伤中拉出来,因此,锲而不舍企图说服万菲,万菲拗不过老同学周小蝶的再三游说,终于答应去当她的特约服装模特儿。
就万菲的条件来讲,这份业余模特儿的差事做起来倒也挺称职的。万菲最近正式上场,心情真的开朗了些,认真收拾失去父亲的悲伤之后,原本苍白的日子,眼看着就变得缤纷起来了。
台北圆山饭店展演厅正在举行一场巴黎时装Show,万菲在伸展台上走秀,她身着一袭纯白套装,剪裁合身的超低V领上身、胸口下方一颗单扣,曲线玲珑;下身是迷你短裙、荷叶斜襬,展现一双修长匀称的美腿,搭配三吋细高跟鞋,走起台步来,性感极了。配合着法国香颂「玫瑰人生」抒情的节奏,万菲慵懒地迈着步子,走到伸展台前端,缓缓地回转,柔软的荷叶裙襬轻轻摆荡起来,真是风情万种,十分迷人。
台下镁光灯闪个不停,好几位摄影记者,将摄影镜头对着伸展台上,喀嚓喀嚓热情地拍摄。台下名媛贵妇、士绅阔佬们热烈鼓掌。
巴黎时装秀的尾声,伸展台上的名模排成两列,微笑鼓掌,迎出布幔后留法归国的名服装设计师Rebecca(周小蝶)出场谢幕,台下贵宾掌声如雷,热情的粉丝们上台献花,场面热闹盛大。
晚上庆功宴完毕,周小蝶请大伙儿上双城街的Pub去听歌。
台上乐团很优,歌手很风趣,很会带动气氛,所以台上台下打成一片,台下
男男女女挤得满满满,黑鸦鸦地,在场的观众们被鼓动得超High的!女歌手浑
厚的嗓音唱出Bette Midler「The Rose 玫瑰」听得人如痴如醉;另一首快节奏当红的西洋歌曲——玛丹娜的「Like A Virgin 宛若处女」那种从内心里发出的吶喊,劲道十足,真是够味儿。大伙儿跟着音乐节奏扭动身体,嘴里哼唱起来;万非也陶醉在其中。音乐声音好大,观众的叫好声更大,万菲与周小蝶必须凑得很近才能听得到对方说甚么。
周小蝶:「我早就说嘛!妳这个美人胚子,加上这种完美比例的身材,成天关在医院的临床心理室里头,简直是暴殄天物。妳看,今天这场Show妳表现得有多棒!」
万菲:「我哪有妳说的那么好嘛!我是拗不过妳三吋不烂之舌拚命游说,才硬着头皮上场的呀!妳都不知道,我这第一次上场有多紧张。」
万菲和周小蝶嘻嘻笑笑一边听歌,一边闲聊着,周小蝶举杯敬万菲。
周小蝶:「来!万菲,这一杯我敬妳,真是太让我感动了啦!妳把宝贵的『第一次』给了我咧!呵呵……」
万菲:「哈哈……哈哈……。」万菲跟着傻笑,忽然有点儿闪神……
脑海里浮现「十八岁的自己……在礁溪小旅店……背负着母亲多次背叛父亲的罪……眼前的沙场常胜将军,在婚姻路上却一再受重伤………。窗外大雨滂沱,一道闪电自天窗劈下来……雨和泪交织……是心痛?是同情?是爱也是怨恨………。有个名叫「报复」的恶灵,钻进万菲爱恨交加的心里……『第一次』……她凝视着醉倒在榻榻米地板上的他……偷偷溜进他的梦里……他在半梦半醒之间……与梦里仍深爱的妻交欢………
啊!她的『第一次』——命运与罪纠缠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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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周小蝶的妹妹周小羽过生日,万菲被邀请到西华饭店参加这场盛宴。周小蝶走进晚宴现场,在场的所有宾客都大为惊艳。
把巴黎直接穿在身上的周小蝶看起来好都会、好时尚、好有个人风格。一袭酒红色紧身露肩小礼服,不独展示小蝶玲珑曼妙的完美曲线,她那白皙的香肩玉颈更是有看头,那种细腻的肤质,就像水嫩多汁的西洋水梨,看得人很想凑上去咬她一口;她头上的酒红色小呢帽,前沿垂坠着镶钻织网薄纱,以姣好的三十度微微斜过她丰满的额头,半罩着她那双闪现着妩媚的眼睫,为她的法国味儿更加添了几分神秘韵致,真是美极了。
万菲看着周小蝶,不知怎么地,看得她自个儿心里头有点儿胆怯。她自己觉得今晚的装扮比起小蝶是逊色了。
万菲身穿Missoni黄、绿、蓝、白、粉红条纹低V领紧身上衣,搭一抹粉紫、深紫与银丝线混织的Missoni长丝巾、下身着一条宝蓝色窄腿长裤,整体比例完美,看上去骨肉婷匀、长腿蜂腰,十分养眼;视线再往下挪移,又是另一场惊艳,十个蚕宝宝般柔嫩粉白的玉趾,着了桃红色蔻丹,娇艳欲滴,她们被安置在一双银色镶水钻、前后镂空细高跟玻璃鞋里,充满了诱惑,性感绝美。总之,万菲今晚展现的是另一种野性美!凭良心说,她仍然是晚宴中众人瞩目的重量级焦点,然而,她心里之所以感到胆怯,想必只是被周小蝶那既热情又冷艳的打扮,又具有某种神秘冲突美感的出场秀给震慑住了吧?
如果,有某个「美女评赏家」硬要在万菲和周小蝶之间,比出个甚么具体的高下,那么,只能说周小蝶举手投足间的女性媚态,倒是今晚万菲身上找不到的,除此之外,很难再多说甚么。
周小蝶拉着万菲的手,热情地把万菲带到小羽的同事那儿。
「万菲──给妳介绍新朋友,这一票俊男美女呀,全都是我老妹航空公司的同事。」周小蝶妩媚地向妹妹挑了一下眉:
「小羽,快谢谢小菲姐姐来为妳庆祝生日。」
小羽客客气气地:「谢谢小菲姐姐,您愿意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真是太开心啰!」
万菲把她手上的一盒Godiva巧克力送给小羽:「小羽,祝妳生日快乐!心想事成喔!」
小羽对着巧克力尖叫:「哇喔!Godiva耶!比利时国宝巧克力!谢谢小菲姐姐。让您破费了。」
「小羽不客气,我非常开心可以为妳庆生!」万菲脸上堆满了笑。
周小蝶转过脸,对一位大个子的帅哥说话:「哈啰!陈帅啊!你算是这里头的老大哥,万菲是我中学同学,跟我最Close的闺蜜喔!你可要帮忙好好招呼人家。接下来的场面就由你来主导啰!」周小蝶清脆的声音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阵,算是介绍他们俩认识。对万菲说:「你们先聊聊,待会儿让陈帅为妳一个一个详细介绍众好友的身家姓名喔!」
陈帅从众人之中一个箭步上前,朝周小蝶欠身作了个揖,说:「小的遵命!姐姐您忙。」周小蝶一笑,就把万菲留在陈帅跟前儿,自个儿转身到另一桌,张罗她的客户去了。
这一桌果然个个经典,女的高挑美丽,男的帅气挺拔,可真是名不虚传。外界盛传小羽任职的航空公司挑选空服员是非常严格的,身高、体重、长相、仪态,连说话的声音、语调,都要高标准,另外,英文程度也要相当好,才能够被录取。难怪他们一个个展示起来,水平齐一,煞是好看。万菲倒也见过世面,表现得落落大方,脸上带着某种透着冷香的微笑融入他们。
接着,这个陈帅开始向万菲自我介绍:「万小姐万福!在下小姓陈,名字嘛!我唱给您听:『我爱中华,我爱中华,……开国五千年,五族共一家,中华儿女最伟大!』呵呵!晚生──陈─中─华─是也。江湖行走,人称陈帅,正是敝人、在下、我,请万小姐多多指教。」一口气掰完这一箩筐,朝万菲深深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万菲对眼前这个男子的第一印象简直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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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式自助餐厅内,陈中华、万菲、周小羽和小羽的男女同事们,七、八个人围坐在一张长桌用餐,陈中华端了一盘色拉,坐到万菲对面来。开始和她聊天。
陈中华:「听说万小姐是小蝶姐姐的特约模特儿啊!」
万菲端着鸡尾酒杯微笑点头。
陈中华:「听说您还是一位心理专家,有机会好不好也请您帮我做个心理
咨询或者诊疗哇?」
陈中华油嘴滑舌的说话方式,算是夸张的,万菲瞅着他,打心眼儿里不喜欢,但是基于礼貌,她脸上仍然贴着刚才的微笑。
万菲反问他:「你有甚么心理毛病需要诊疗的?」
陈中华挤眉弄眼儿地回答:「我呀,我得了陈年的『婚姻恐惧症』,没药救啊!可怜可怜我吧!我个漂亮的心理专家哟!」
万菲:「你确定你不敢结婚是心理因素?需不需要帮你介绍内科、外科,或其他甚么科呢?」
万菲语不带脏字地损了他一下,脸上的笑容还保留在那儿。一票空姐、空少笑得唏哩呼噜。陈中华脸皮厚,也跟着众人大笑,并且继续跟万菲瞎掰。
陈中华:「毒哇!不过─—不要紧─—我家可是卖农药的。我啊!从小贪吃,把家里卖的那些一粒一粒看起来像花生米的东西,抓了几把来偷吃,哎,后来听我爸说那是某种肥料,才知道那玩意儿有毒,根本不能吃的。哈哈哈─—我竟然没事儿耶!我可是尝遍百毒喔!所以老早有免疫力了,毒不死我的。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嬉闹。
万菲整个晚上被陈中华歪搅蛮缠,令她倒足胃口,她走到欧式自助餐厅室外的小花园看看花。陈中华也跟过来,继续扯扯东、扯扯西,终于扯出个不可思议的悲剧。
陈中华:「……我呀,就是没有我老哥行,瞧他,只混个破五专念念,而且还没毕业,出社会就混个推销员,全靠一张嘴,谁能料到他还能混回来一位『将官娘娘』当老婆咧!我那个嫂子竟然会为了他,不稀罕做将官娘娘,跟着他走天涯。呵!可真有他的。」陈中华的语气是不屑、忌妒又带着好几分的羡慕。
万菲像是被电击一般,瞪大了眼睛。
万菲:「推销员?将官娘娘?你嫂子她──嗯──哦─你嫂子──嫁给妳哥以前,真的是将军夫人啊?」她外表强作镇定,其实心里头非常激动,她对『推销员』和『将官娘娘』这两个名词敏感是有道理的,这可是万菲十多年噩梦的两个主角呀!
陈中华侧着脸,斜眼挑眉,得意的重复着。
「没错。没错。她正是如假包换的『将军夫人』下嫁『推─销─员─』。」
万菲心狂跳着,撑着僵硬的笑容问陈中华:「她──她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万菲表面上仍然维持住最起码的从容。
陈中华建议万菲进餐厅去喝杯咖啡,再继续聊,陈中华低头弯腰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陈中华很绅士风度地说了一句:「Lady first.」
万菲快步走进去。
欧式自助餐厅内正播放着英国作曲家艾尔加爵士(Sir Edward William Elgar)的作品「爱的礼赞」。
陈中华端过来两杯咖啡,坐到万菲旁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小羽和她的姊妹淘也都在喝咖啡聊天。
陈中华堆一脸的笑,盯着万菲:「妳刚才问我嫂子漂不漂亮,是吧?」
「她呀!不但人长得漂亮,温柔又多情,能歌善舞,我老哥说她跳起弗朗明哥来啊!简直就是卡门再现。」
小羽她们几个女生回过头来,加入陈中华和万菲的话题。
小羽好奇地问:「卡门再现?陈帅,你说的是谁啊?」
陈中华兴致来了,索性站起身子,摆出弗朗明哥的姿势。他假装自己是他嫂子,他绘声绘影地,形容她一身艳红色舞衣拖曳着长长的裙襬,陶醉地舞在弗朗明哥的乐音之中。陈中华口里哼着弗朗明哥舞曲「啦啦啦啦……啦啦啦」,接着陈中华击掌、顿足、扭腰、甩头。
陈中华夸张地形容:「她一击掌、一顿足、扭腰甩头。鲜艳的舞裙撩动起来,观舞者的心也被撩拨得蠢蠢欲动;她谜样的眼波流转,神秘中带着挑逗,从含蓄的初春,流向狂放的炎夏,澎湃的热情被禁锢在她紧抿的红唇里,真是太妩媚了,看得人好不销魂啊!」
陈中华像不像三分样,他嘴里文绉绉地叙述着,并且煞有介事地跳起弗朗明哥舞来。
陈中华继续模仿:「还有还有,她习惯在乐声由激昂转为幽隐的时候,冷─冷─地─回眸、提肩、腰肢缓缓旋扭、脚步一虚一实、一实一虚,交替着点、踏、点、踏……。」
万菲紧绷着脸,看着陈中华自我陶醉的表演。
陈中华舌粲莲花:「山雨欲来的那种肃杀从她的脚下、从裙襬慢慢蒸腾上来,彷佛一根已经点燃的引线,火花正急速地冲向一座弹药库,又彷佛是在向周围的人预告,即将要来的一场大爆炸──你等着粉身碎骨吧!那真是一种叫人致命的魅惑。
她微侧着脸,压低着下颏,轻轻地咬着唇,雪白的手臂向上慢慢伸展、旋舞,好像两条白蟒蛇交缠,看得人心慌意乱,她整个人融在冷艳与迷火之间,如痴如醉;突然!击掌、顿足、一个快速旋转,裙襬翻飞,掀起漫天红艳的狂涛巨浪,吞吐着观舞者无可抵挡的情与欲,在乐声转至狂浪奔放的巅峰,一声狂野的『哦咧!』乐声嘎然而止。」
陈中华手舞足蹈边说边演。
他继续说:「当下,在场的所有男男女女,都疯狂尖叫,喝采声四起,只见她香汗淋漓,从性感的红唇里抛出:『咯啦唏呀─咯啦唏呀』(西班牙文:谢谢啦!),然后深深一鞠躬,胸口仍然涛浪般一波波涌动着,性感的喘息着……。唉哟喂呀!当真是迷倒众生哇!」
小羽她们看完陈中华这段表演,兴奋地鼓掌大笑和旁边几个空少,你一句、我一句的糗陈中华。
小羽:「哇──陈帅你说书还说得真够精采咧!唱作俱佳哟!」
另一女生喊着:「陈帅,今年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女主角都是你啦!瞧你演得多妩媚?多煽情呀!」
陈中华意犹未尽,继续比手划脚说下去。
陈中华说:「卡门算甚么?我这个大嫂啊,可是个尤物,一个能让天下男人为她疯狂的『小─妖─精─』」。
万菲急急地抛出一句:「不要这样说妳大嫂!」万菲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要跳出来维护这个女人。
陈中华理直气壮越发的大声。
他提高声调:「嘿!『小妖精』可是赞美词哟!我要是更直接一点就喊她一声『骚娘儿们』得了,就算是潘金莲遇上我这个大嫂哇!都还得称她一声大姐咧!她不骚,能抛夫弃女跟我哥去浪迹天涯啊?她简直就是──」
万菲不想再多听这个男人继续羞辱他嫂子,打断陈中华的话。
「你大嫂人长得这么美,舞跳得这么好,想必──想必也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吧?」万菲勉强挤出笑意,口气显得有点儿不自然。
陈中华继续嬉皮笑脸耍嘴皮子。
陈中华说:「提起她的名字就更厉害啦!我大嫂的名字既浪漫又富有诗意喔!──根本就是琼瑶小说里的女主角来着!刚才不是说潘金莲要叫她一声大姐的吗?她真的就姓潘哟!她叫潘─红─云─。」
万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吶喊:「我的天啊!我的妈!怎么真的是她?!」
陈中华又补上两句:「告诉你们喔!琼瑶笔下那个『残忍的小东西』就是我家嫂子啦!哈哈哈……合着她是从电视八点文件连续剧里走出来的,哈哈……哈哈……,怕了吧?」
小羽和同事们笑得前仆后仰,有人喊着:「怕了!怕了!陈帅,我都快喷鼻血了啦!」
万菲觉得一阵晕眩,整个人快要炸掉。
万菲整颗脑袋乱哄哄,内心吶喊:「不,不要。这太残忍了。妈!妳几次背叛爸爸,甚至跟别人怀了我,爸都原谅妳,让妳把我生下来。爸军职在身没办法时常回家陪着妳,这也不是他的错……。妳离开爸和我,跟那个年轻推销员走,现在竟然成了陈中华的大嫂,还被他讲得这么不堪。潘红云啊!妳这样做值得吗?」万菲受不了天外突然飞来这么一笔,当下兀自魂游象外去了……
「万菲高三那年的上学期末,某天放学回家,万修武竟然在家,他刚从金门回来,一家三口非常开心,围着餐桌吃晚饭,潘红云帮万修武盛了一碗萝卜排骨汤放到他面前……。慢条斯理地对先生说:「修武啊!家里新换的那家洗衣粉厂商,那位陈先生,哦!他是业务员啦!他人很热情,是一位业余的弗朗明哥老师。他说,不收我学费,要教我跳舞耶!我想去学,你说好不好?」
万修武一面喝汤,一面跟太太说:「妳想学就去试试吧!但是要记得,千万别逞强喔!毕竟有年纪了,高难度的动作不要硬着来,小心扭了脚、闪了腰、伤到脊椎甚么的。那可划不来。」
潘红云笑瞇了眼,推了万修武一把。娇声嗲气地说:「我还没那么老啦!」
万修武深情地看着她,回她一句:「我一直一直爱妳,妳就永远不会老!」万修武向来严肃,可不知为何?此刻,竟能说出这样一句浪漫又充满哲学性的话来。
潘红云嘟着嘴撒娇说:「我也爱你呀!可是你都老了!」
「喔!那——大概是妳爱得不够吧?呵呵……」万修武仰头把萝卜排骨汤喝了。
万修武微笑、万菲也笑,潘红云起身,若有所思地收拾碗筷,急急往厨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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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红云离家后,万菲陪爸爸出游散心,万修武选择要去潘红云的故乡礁溪走走,那里也是他和潘红云相识相恋的地方。那天他一个人喝了许多酒,跟万菲说了好多往事——
「菲菲,妳是我的女儿吧?我说妳是,妳就是。真的,我好希望妳是我万修武的亲女儿。」
万修武看起来很清明,但不知为甚么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
万修武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万菲在旁边被弄胡涂了。
万修武又要倒酒,万菲抢过万修武手里的酒瓶,摆到桌子另一边去。
万菲:「爸,你喝多了。我们来礁溪的路上,就跟你说好,今天不准喝酒,心情不好喝酒容易醉。我是看你高粱酒都带来了,也就不扫你兴,由着你喝,可你也不能喝太多呀!」
万菲脑子里也闪过一些怪念头:
「难道我是爸妈从哪里抱来的?我是养女?」
万修武:「菲菲啊!妳四岁半吧?有一个晚上妳突然发高烧,喘得厉害,医生说烧退不下来,会有生命危险。我连着三天三夜守着妳,一直给妳换冰枕。我跟老天爷起誓,让妳活下来,像往常一样活泼可爱,我绝对不再计较妳是谁的女儿?我决定彻底原谅妳妈,全心全意爱妳、呵护妳。」
万修武一口气倒出一箩筐教人听了扑朔迷离的「谜」。
万菲用力推着父亲的臂膀,心里有些焦虑,提高音量:
「爸─你胡说些甚么呀?你再乱讲,我要生气了啦!」
万菲肚子饿了,她打电话给楼下柜台,想要点餐。
万菲:「请问有甚么简餐吗?」
老板娘:「我们的馄饨面好吃喔!馄饨是现包的。」
万菲:「麻烦帮我们送两碗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送来两碗馄饨面,万菲热腾腾地吃着。
万修武不吃,继续喝酒、说故事。
「妳妈妈,妳漂亮的妈妈,在我们结婚后的第二年,出轨了……」万修武瞇着眼,带着淡淡的笑讲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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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停电,旅店老板娘来敲房门,送来两根大大的白色蜡烛,打断了万修武说故事。老板娘暧昧兮兮地往房间里探头探脑。
老板娘:「哦──两位在干一杯呀!唉哟─喝高粱哦!我们店里有蔘茸酒、玫瑰红、还有我们自己泡的鞭仔酒──鹿鞭啦!很补的哟!要不要来一瓶?」小旅店老板娘想必把万菲父女误认为是一对老少配的情侣。
万菲:「不用了,谢谢。」
万菲表情有点不耐烦。老板娘不愿就此放弃推销她店里的酒,朝万修武又
招呼了几句。
万修武礼貌地点头说:「谢谢您送蜡烛上来!」
老板娘:「嗳──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两位太久了,我也真是老番癫,嘻嘻!要不是停电我就不会来敲门了。其实暗摸摸的也有另外一种情调嘛!哦──嘻嘻嘻─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肚子鼓凸的老板娘摇摆着身子退了出去,带上门,还听到她在门外头嘻嘻笑了几声才下楼去。
万菲点了蜡烛搁在矮柜上,打亮一旁日式方桌边上喝酒的那个男人,跳动的烛光拉扯着万修武的嘴角,彷佛他一直在微微的笑。
万修武凝视着烛光,感觉像是对着蜡烛说话:
「有一回我接到紧急任务回台湾处理,深夜才到台北,我赶着回家,想给妳妈妈一个惊喜,没想到我最爱、最宝贝的新娘子红云,她反倒给我一个大大的震惊。妳表舅──妳妈妈的表弟,半夜里居然在我们家,我在院子外头叫门叫了好半天,妳妈才出来开门。进门后,看他们两个人衣衫不整,妳妈妈披散着一头乱发,涨红着一张脸。」
「怎么会跟自家亲表弟搞在一起?!我不懂。」万修武说得好轻松,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第二次,跟我的拜把兄弟自强大哥。台风夜,我人在外岛当差,请自强大哥到家里照应一下。后来,她怀孕了……,妳妈妈说自强大哥孤家寡人很可怜,她想帮他生个孩子……。她每出一次出错儿,都有一个很善良的理由。」
「可我真的无法饮下那些用善良酿造出来的苦酒!妳妈怀了身孕,我就逼她找密医打掉。然后,看着她身心都受重创,伤心地哭个几天几夜,我又非常不忍心的原谅她,一心相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可是……」
万修武累了,闭起眼睛。房间里好安静。
万菲呆若木鸡,被万修武所讲的故事惊呆了。她伸手端了父亲面前的酒,自己仰头喝了……
万菲蜷缩在桌旁,和父亲分享这一幕又一幕,她从不知道的悲剧。
万修武真是铁汉,喝了这许多金门高粱,仍然稳得住自己的情绪。他带着歉意对万菲说:「我不是个好丈夫,我根本是个刽子手。当年——妳妈妈又说怀了身孕,我直逼着她再去打掉,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我让她把妳生下来。要不,她也不想活了……,她跟我磕头,一直磕头……」
「我真的很抱歉,我原应该真正饶恕她,怜悯她,接纳妳。……」万修武从唇角轻飘飘的滑出这么一句话。
万菲懂了,她甚么都明白了。
万修武扶着日式方桌缓缓起身,幽幽地说:「人,是虚无的,但是『爱』很实在。妳是她跟谁实实在在的爱情结晶?」
停了好一会儿又说:「去年,我休假回台北,兴冲冲地,先到妳妈妈的舞蹈教室,又想给她一个惊喜,接她下课一块儿回家。
我站在门口往里头看,四、五个男女学员在练舞,有两人一组对跳,有自己一个人,对着整大片镜子墙面在练习舞步、摆手势。没有人注意到我,妳妈妈也不知道我站在教室门口等她。
我看着弗朗明哥老师站在妳妈妈背后教她,两个人身体贴得好近,老师扶着她的手腕,指导她手腕怎么旋转;接着,他把双手放在妳妈妈腰上,来回拨弄着,指导她如何扭腰。我看着镜子里的妈妈,她的腰肢好柔软,柔软得像要出水似地,妖娆扭转着;脸上的表情好妩媚、眼神好迷人,妳妈妈整个人散发着某种教人喘不过气来的诱惑……。
过了一会儿,舞蹈老师退到一旁,看着妳妈妈对着大面镜墙,反复练习刚才的动作。
老师侧着头,时而双手交抱胸前,时而将交抱的右手伸起,抚摸着自己的下颏,在一旁痴痴望着妳妈妈出神。
当时,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从我骨髓里冒出来,像是年轻时在战壕里与敌军拚刺刀前的那种战栗;又像激战之后发现自己还活着,那种荒凉;尸横遍野的苍茫……。我,一个人,游魂似地,低着头安安静静从舞蹈教室门口离开。……」
万修武说完这话,倒在榻榻米地板上,一动也不动,彷佛真的从这个残忍的现实世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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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菲陷在回忆里,头痛得更厉害。她决定向小蝶、小羽姊妹致歉,提早离开这个生日宴会。
「小蝶、小羽,真是不好意思,我突然头痛,只好先离开了,希望不要太扫小羽的兴,还没帮妳唱生日快乐歌呢!小羽! Happy Birthday!祝妳平安喜乐,永远幸福喔!」万菲给周小羽一个拥抱,表达歉意。
小羽:「小菲姐姐!还没吃国王饼呢!姐姐特别为我去订制的,她说法国人在一月一日后的第一个礼拜天『三国王节』举行家庭聚会,全家人吃国王饼。他们——」
陈中华伸出双手,在小羽面前作了个十字交叉──Cut 的动作,打断小羽的话,抢着要为万菲介绍国王饼的由来。
陈中华以兴奋的语调,把国王饼的故事从小羽的口中抢过来:「据说在耶稣诞生的时候,有三位东方的国王、也有人说是三位博士,他们追随天上星星的指引,带着礼物去朝见小耶稣。法国人吃国王饼就是纪念这个特别的节日。国王饼里头藏着一个可爱的小瓷娃娃,谁若是吃到藏着小瓷娃娃的那一块饼,就可以戴上这个纸皇冠,做国王或者做皇后,并且幸运一整年喔!」
小羽笑瞇瞇地点头:「对对对!小菲姐,待会儿再走嘛!说不定妳就是今晚的幸运皇后喔!」
陈中华看出万菲有些为难,用手拍拍小羽的肩膀。
「我说小羽啊!今天妳可是寿星,恰逢二八年华,运气最旺的时候!呵呵!我这样说妳高兴吧?立马把妳这位二十八岁的老小姐,变成十六岁小姑娘。我看今晚这幼齿的小皇后,就留给妳自己当啰!我要先护送妳的小菲姐回去了。祝妳幸运一整年喔!哈哈哈哈……」
小羽嘟起嘴:「陈帅,你很烦耶!干嘛公开人家的年纪啦?」
同事们嬉笑:「还小、还小啦!二八佳人,十六岁小姑娘啦!……」
「哈哈哈哈……」
陈中华开车送万菲回家,车行驶在台北民生东路、敦化北路、南京东路、光复北路……,这一路上他好几次别过脸认真地看她。
陈中华忍不住开口说:「万小姐,妳可别怪我没礼貌,拚命看妳喔!因为我越看妳越觉得──妳跟我家嫂子长得很像耶!当然妳比她年轻多了,妳更漂亮,眼睛更大,身材也比她更好,妳是弱骨丰肌,高挑又匀称,简直无懈可击;尤其妳嘴角的那颗朱砂痣,长的位置正好是人家说的『美人痣』,着实是个人见人爱、如假包换的大美女呢!嘿──我突然有个灵感耶!妳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性感,妳要是跳起热情的弗朗明哥,哇塞!那一定比我家嫂子更辣,辣一百倍,保证让人更受不了……。」
万菲安安静静倚着车窗,窗外城市喧闹,街灯明媚,万菲的心空荡荡。
进了家门的万菲,彷佛祇剩了半条命,头痛欲裂,她好恨啊!她心知肚明,自己心里有多恨。恨死了那个叫陈中华的嫂子和他哥哥。她开始暗暗筹算着,该如何展开报复行动。生命在此刻对万菲来说,是一种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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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午后,陈中华约了万菲到九份游玩,万菲静静地站在某茶馆旁的围栏边,眺望着海,陈中华拿着相机「喀嚓喀嚓」,镜头对着万菲拍个不停。
万菲:「这样的距离看海就没那么可怕了。」她自言自语。
陈中华:「可怕?妳怕水?妳不会游泳吗?我教妳、我教妳,保证三天就把妳教会。」
万菲头也没回,完全没听到似的。
陈中华自我陶醉地喃喃自语:「嗯!我一定要在夏威夷帮妳挑一件最炫的Bikini泳装,下礼拜我正好飞那儿,我一回来就Call妳。」
陈中华越说越兴奋,跑上前去扳过万菲的肩,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陈中华:「嘿!菲菲,先教妳自由式好不好?妳游自由式一定美极了,像是一尾悠游自在的美人鱼。」
万菲突然问:「陈帅,你上回说你大嫂跟你哥很相爱,是真的吗?」
陈中华:「当然是真的啰!」
万菲:「你说我听听看,你大哥跟妳大嫂到底怎么个恩爱法?」
陈中华兴冲冲地告诉万菲:「凭良心说,我大嫂有一种很特别的母性光辉喔!她年纪比我哥大十来岁吧!非常疼爱我哥,好呵护他哟!她每天都起得很早,而且非常认真地帮我哥准备好营养早餐,她说:『早餐最重要,一定要吃得像皇帝。』然后,我哥就边吃着她的爱心早餐边赞美:『谢谢我的大美人,为我做这么好吃的早餐,让我吃得头好壮壮,一整天都活在妳对我的爱里……。』,出门上班前还要嗯─啵啵─Kiss And say goodbye啦!更恶心的是,我哥每晚都要跟她一起洗鸳鸯浴,然后帮她按摩,在帮她全身上下抹乳液,嘻嘻嘻……这样够恩爱吧?」
万菲突然皱眉、摀耳朵,猛摇头。
万菲:「够了!够了!我不要再听。」
陈中华一脸错愕。
陈中华抱怨说:「菲,妳真的很奇怪耶!每次都要问我哥他们的事,每次听了又要生气,下次我绝对不再谈他们了。」
万菲:「别这样啦!我只是──只是太羡慕,羡慕到忌妒了吧?」
万菲主动把手勾进陈中华的臂弯,对着他笑。
陈中华作了个调皮的鬼脸说:「羡慕?忌妒?别别别!别羡慕,也别忌妒。妳住到我家来!我天天做早餐给妳吃,比照我们飞机上头舱的MENU,提供最优质的服务──现烤的法国吐司佐Success Gourmano鹅肝酱、搭配波尔多甜白酒,甜点来两片Maxims巧克力酥,再给您来一杯法国第一品牌Teissire黑醋栗汁,喜欢吗?菲菲,妳知道法国料理是最优雅、最有情趣的美食哟!鹅肝,更是屈指可数的法式美食极品,上好的鹅肝酱入口即化,好比来自情人最温柔的吻,柔滑、细腻、甜美,在舌尖化开,魅惑妳的味蕾,沁入妳的心肺。喔!让我的菲一整天都活在我对妳浓浓的爱中。这样行了吧?菲,妳倒是心动了没有嘛?心动就要马上行动呀!搬过来啦!搬过来啦!呵呵呵……」。
万菲没好气地说:「搬你的头啦!你把我看成甚么样的女人了?搬去跟你同居呀?没正经的。」说完白了陈中华一眼。
「我也不吃鹅肝酱。我不敢吃这种虐待动物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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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下来,陈中华是真的爱上万菲了。他一不飞,就开车带着她四处游山玩水,走访风景名胜,讨她欢心。他们上山下海,足迹踏遍了北台湾,拍了许多照片。陈中华倒是有心,每次出游回来,就以最快的速度把照片冲洗出来,该放大的放大,该加框的加框,该放进相簿的把它们都放好。在陈中华家里的墙面上到处挂满万菲的照片,床头柜上也是,酒柜里也摆,只见美美的万菲站着、坐着、或斜倚着,留下许多倩影。亮丽的姹紫嫣红、清纯的秀丽婉约,有时妩媚、有时冷艳、有时野性十足、有时娇羞娉婷,万菲的各种装扮,好似一朵朵美丽姣好的蔷薇、茉莉、牡丹、玫瑰……,在酒柜里各式各样的威士忌、白兰地和法国五大酒庄的红酒之间恣意绽放着。
这一天陈中华又在桌上整理照片,有的放进相簿,有的放进相框里,他拿起一张万菲在樱花林中拍的照片,左看看、右瞧瞧,得意的笑笑,摇摇头,自言自语:「真是够美的。菲啊!我可是被妳害惨啰!」陈中华往照片上亲了一下,把照片摆进酒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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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中华抱着两三本相簿,在台北某大医院门口来回踱步等她下班,不时地看看手表。
万菲从大门走出来。陈中华快步迎上前去,笑瞇瞇地把相簿堆在她面前。
陈中华:「刚出炉的美女写真专辑!」
万菲:「哪儿来那么多美女写真呀?」
陈中华:「喔喔!老是一样的台词,还真烦人咧!NG─NG!从来一次。」
陈中华快速退回原地又快速冲上前来。
陈中华:「号外!号外!第x届中华小姐,最新写真专辑出炉啰!哈哈哈…哈哈……」
万菲接过相簿,脸上没甚么表情。
勉强礼貌的回应一下:「谢谢。下次不要再这么大费周章,洗那么多照片很不环保。」
陈中华跟万菲撒娇:「人家情难自禁嘛!菲——」
陈中华嘻皮笑脸,伸手搓着自己的脖子,故作害羞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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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陈中华总猜不透万菲到底喜不喜欢他,因为,万菲对于陈中华的邀约一会儿要去,一会儿又不要,有时候跟他聊得好开心,有时又对他似乎很不屑的样子,弄得陈中华一头雾水、着实很累。他心里琢磨着:「我得用心计划,设计约会的名堂,试着找出我的菲最喜欢的、最合她胃口的活动,才有胜算。」陈中华仍然积极地自我鼓励。
陈中华从周小蝶那儿知道万菲喜欢看京剧,因为她父亲喜欢,万菲说她四岁就会唱「苏三起解」。陈中华还打听出李宝春是万菲的偶像,她特别爱听李宝春唱京戏,所以选了一个月圆花好、温度合宜的夜晚、买了两张最贵的票,约她去看李宝春主演的「四郎探母」。戏台上李宝春饰演杨家将的杨四郎──杨延辉,他身陷番邦,以其本姓「杨」字拆解,改名「木易」,苟且偷生,心中盼望能够伺机潜回宋营,去探望老母亲畲太君,他无奈地唱着:「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万菲坐在贵宾席上专注地看戏,陈中华不时地转头偷看万菲。
陈中华心里赞叹:「哇喔!——她的侧脸美极了!」
陈中华慢慢伸过他的右手去搂万菲的肩,万菲把他的手轻轻挪回去。坐在他俩后排的两、三位观众拉长脖子,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被陈中华那只不安份的右手挡来挡去,搞得相当不耐烦。
过不多久,陈中华又伸过手去,万菲照样把他的手挪回去,后排观众又被他那只伸过来、挪过去的手不停地搅扰。
中场休息,灯光大亮,后排一位胖姐儿伸手拍了一下陈中华,万菲也同时回过头。
胖姐儿堆满一脸的笑:「这位帅哥!」
陈中华被叫帅哥,脸上也立刻堆满得意的笑容。
陈中华有礼貌地回话:「请问小姐您有甚么指教?」
胖姐儿指一指她旁边空着的座位,对陈中华挤了一下眼睛,笑瞇瞇地说:「我旁边的座位空着,下半场你坐过来,我让你摸啦!」
前前后后或站或坐的几个观众大笑,万菲也噗哧一声笑出来,她佯装要去化妆室,边走还边偷偷地笑。
陈中华一个人在座位上觉得无趣,低头看节目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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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淡水河边真美,夕阳、海景、观音山,陈中华和万菲并肩站着,安静的看着淡海暮色,像一幅画。陈中华深情地对万菲说:「菲,如果这一刻就是永恒,多好!我们两个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万菲低头不语,又一次掉进自己的老故事里——
「房间里,日式矮桌上的一根白蜡烛,已然烧尽。而另一根,惨白、赤裸着,和那一夜平行地躺着……。记忆中,礁溪温泉应该是无色无味的吧?怎么,那一夜,那山里,弥漫着浓浓的硫磺味?一星烛火竟引燃了一场残酷的大爆炸……。那一夜,十八岁的万菲,正式向常规的世界宣战。……」
这些日子以来,耐着性子跟陈中华拍拖的万菲,正一心一意等待着时机成熟,要报复一再背叛父亲的那个女人——潘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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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中华为了表达几乎要从他胸口爆出来的爱恋与汹涌的热情,他趁着在航空公司工作之便,从世界各地买来好多大大小小高档的相簿、相框送给万菲。可怜陈中华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万菲总在他离开之后,把所有照片撕的撕,丢的丢,她压根儿不想留下半张和他虚情假意下拍摄的影像。
其实,陈中华这个人也不真的是甚么大坏蛋,他只是有点儿俗气、说话夸张些。然而,因为万菲认定是他哥拐骗她母亲潘红云,所以万菲心中怀恨、迁怒,总是带着敌意瞧他,嫌恶他「轻浮」、「油滑」、「胸无点墨」……,她对陈中华根本没有一点真心诚意。而陈中华对万菲可真是一往情深,他对于万菲的真正心思毫不知情,就只能这样七上八下的,和万菲有一搭没一搭交往着。
阳光慵懒地洒在万菲家的阳台,她选了一张很适合下午茶的CD─ Joan Baez(琼?拜雅)的「Diamonds & Rust」(钻石与铁锈),沏一壶浪漫的熏衣草茶,从漂亮的饼干盒里取出几片巧克力脆片,与她的喵喵(一线猫)、旺旺(约克夏)一块儿开心地享受午茶时光。
阳台地板上散落着许多陈中华和万菲出游时拍的照片,她重新把一些自己拍的花花草草、小猫小狗可爱的照片,放进陈中华从国外买回来送她的精美相簿里。
谁都想不到,万菲的下午茶,竟然还搭配这些可爱的心灵茶点咧!
喵喵在万菲脚丫子旁边玩地板上的照片,旺旺坐着、歪着头,仰望专心整理照片的万菲,这一家三口倒是其乐融融。
万菲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里加茶,发现壶空了,万菲拿着壶站起来,她那双白嫩美丽、搽着桃红色蔻丹的脚ㄚ子踩过那些照片,走进屋子里去加茶水;地板上的陈中华,看起来既无辜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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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菲勾着陈中华的臂弯逛临江街夜市。江慧「惜别的海岸」唱遍这整条街。
正走着、逛着,陈中华突然从他的猎装口袋拿出一瓶法国香水送万菲,万菲看了香水一眼,继续往前走。
陈中华问:「不喜欢啊?这可是妳最爱的茉莉花香耶!」
万菲摇摇头。
陈中华:「唉哟!我快要江郎才尽了啦!想破头买来的礼物,妳总是不喜欢。」
万菲停下脚步,问他:「江郎是谁?江郎才尽的典故你知道吗?」
陈中华:「江郎?江郎就是那个姓江的小伙子嘛!江郎才尽就更简单啦,就是他的才气全都用完了,他想不出来要买甚么礼物送给他女朋友,她才会笑纳。Anyway, no more ideas.啦!哈哈……」
万菲白了陈中华一眼。
万菲似笑非笑的问他:「你自己以为这样很幽默吗?雷马克说:『幽默是半开化的野蛮人的花朵!』不好玩。」
陈中华:「雷─马─克?雷马克是谁?他跟法郎是甚么关系啊?」
万菲又好气又好笑,懒得理他,回头讲『江郎才尽』的典故。
万菲:「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呀?江郎就是南朝诗人江淹啦!他当时受文名所累,很多人向他索取文章诗画,他为了躲文债就编个故事,说他有一天梦见晋朝诗人郭璞向他收回五彩笔,江淹说他在梦中归还五彩笔之后,他写的诗就变的很糟糕了,所以叫『江郎才尽』」。
陈中华调皮地作了个鬼脸,向万菲行了个举手礼。
「有学问!我的万博士!万─事─通咧!」
随即话锋一转,伸手去拉万菲的手。
陈中华用哀求的口气:「菲,哪那么麻烦呀?我随便用个成语就要被考甚么典故,累不累哟?求求妳收下陈郎这个笨礼物吧!发发慈悲了,姑奶奶。」
万菲接过那瓶法国香水,陈中华得意了一秒钟,万菲回过头把手上的香水转送给摆摊卖耳环的小姐。
万菲对她说:「这位帅哥送妳的。赶快谢谢他。」
卖耳环小姐既惊又喜,瞪大眼睛,双手摀着嘴巴,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万菲快步走开,陈中华又失望又无趣,快步追上万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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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音747飞机机舱内,乘客用过晚餐,有人在看书报、看电影、有人吃零食、有人干脆戴上眼罩睡觉。
陈中华和小羽在机尾空服员休息区小声的交谈。
陈中华纳闷:「很奇怪耶!妳的这个小菲姐姐。」
小羽关心地问:「你到底追到手了没?」
陈中华:「很难说耶!唉!真是一言难尽。」
小羽:「哦喔!我们大情圣踢到铁板了吗?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陈中华:「去!去!去!别『呛衰我』。」
陈中华作势要揍小羽。
小羽:「好啦!好啦!不闹你了。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遇到甚么难题了?我当你的军师,如果我搞不定的话,还可以搬救兵──我姊总是她的老朋友嘛!一定比我们了解她。你说吧!」
陈中华偏着头微微蹙眉:「小羽妳知道吗?我每次费尽心思买礼物送她,她从来都不领情耶,像是Godiva巧克力啊!Chanel耳环、项链啊!意大利皮件、瑞士表,还有──嗯──红酒啦!香槟啦!化妆保养品、夏威夷太阳眼镜、性感泳装……我全都买来送,可是她不是拒绝接受,就是当场转送其他在场的姊妹淘儿,有一次还把一瓶Dior香水送给夜市一个摆摊卖耳环的小姐,不认识的耶!搞得我很无趣。」
小羽:「这么说,她是不喜欢你啰!」
陈中华抢白:「非也!非也!如果她真的对我完全没有好感,那又为甚么愿意接受我的邀约?我们常常一起出去郊游耶!还一起看戏、去听音乐会、逛书展、看画展,又时常约出来喝咖啡,她有几次还热情主动地,把她的手勾到我的臂弯里咧!」
陈中华:「哦!对了,对了,我需要补充说明一下──我帮她拍了好多相片,她大部份都笑得很甜,只有少数几张好像在想心事的样子。我冲洗出来送她的相片、国外买回来的相簿跟相框,她倒是都收下了,这是不是也透露出她有点喜欢我呢?」
小羽:「喔!是吗?这样子就真的很难判断了耶!那你现在有甚么对策呢?
陈帅。」
陈中华:「这次我可是玩真的。尽管她对我忽冷忽热,搞得我很累,但是无论如何,我是绝不轻言放弃;也许下一次就成了,也许下一次约会她就开始老老实实的爱我啰!」
小羽一脸茫然,耸耸肩,两手一摊。
小羽:「哦喔!我这个狗头军师投降了。你自己跟神祷告去吧!求神帮助你。『在人不能,在神凡事都能。』祝福你早日赢得美人芳心喔!」
陈中华回答:「阿们」,随即低下头,闭起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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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教室里万菲对学生讲授心理学课程。白老鼠在史金纳箱内,觅食、误触杆子,掉出食物。讲台上白板写着─B. F. Skinner─Operant Conditioning「操作制约理论」与「部分增强」。
万菲:「操作制约(Operant Conditioning)原理创始者是伯尔赫斯?弗雷德里克?史金纳(B. F. Skinner),最著名的实验依据是──白老鼠的压杆实验。」
万菲讲解:「Skinner把白老鼠关进一个设置了杆子的箱子里,饥饿的老鼠在箱内探索、挣扎,误触杆子,掉出食物;接下来老鼠肚子饿的时候,就会四处探索,又误触杆子得到食物,经过多次探寻,老鼠渐渐知道当牠触碰杆子,就会有食物掉出来,于是牠饿了就会再去压杆。老鼠因为食物的增强,在实验中学会了压杆这个动作,知道去压杆取得食物。在这整个过程中,压杆变成老鼠取得食物的手段或工具,所以又称为『工具制约』(Instrumental Conditioning)。」
万菲请同学看影片:「在『每次压杆都有食物掉出』的设计中,老鼠学会了饥饿时一再压杆来找食物吃。然后,Skinner改变这组实验模式,『压杆之后不再出现食物』,那么,老鼠很快就会放弃。同学们看箱内的白老鼠是不是很沮丧,不再去压杆?」
女学生甲:「哇!老鼠智商很高耶!」
万菲:「我们再来看看,如果设计成『压杆有时有食物,有时没有食物』,老鼠会有甚么反应呢?老鼠反而不能死心,会一试再试,心里想:『下一次,应该就有了吧?』这就是『部分增强?』的威力了。」
女学生乙兴奋地跟邻座的女同学说:「嘿!太妙了!以后我男朋友要亲我,我就有时接受,有时拒绝,给他来个厉害的『部分增强』,他就会更爱我咧!嘻嘻……」
女学生乙说得太大声,同学都听见了,全班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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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中华就像史金纳实验箱中饥饿的小白鼠,万菲对他有时表现热络,鼓舞着陈中华追求她的勇气与信心,有时反应冷淡,泼他一头冷水,瓦解他的攻势,弄得陈中华越发疯狂追求她;殊不知这正是心理学上的「部分增强」;毋庸置疑的,陈中华被「制约」了。尽管,万菲不一定是故意设计要制约他。但万菲对陈中华一下冷、一下热,这次热情地答应邀约、下次又狠狠地拒绝他,这正是典型的「部分增强」,不管是人或者是小白鼠,一旦碰上「部分增强」,就不可自拔了,就像现在的陈中华,正越陷越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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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中华订了溪头浪漫小木屋,这趟三天两夜的溪头之旅,他准备和万菲有
进一步的亲密关系,他幻想着另一个美好人生的开始,内心暗自窃喜。
万菲明知道陈中华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她答应与他三天两夜同游溪头,孤男寡女在外地过夜,这趟旅行背后的风险与麻烦是可以预见的。然而,她愿意。她被心中强烈的「恨」冲昏了头,她处心积虑,为了要找出陈中华的嫂子──那个抛夫弃女的坏女人,到底在哪里?为了要亲口跟她说:「妳二十几岁时跟外面野男人生的女儿,在妳三十八岁跟推销员私奔之后,把妳那个可怜的丈夫,被妳一再戴绿帽子的丈夫,变成妳的女婿了。哈哈哈……」这几句话,是万菲的生命剧本里最犀利的戏词。在她的脑袋瓜里演练了不知道几百、几千遍了,早已经滚瓜烂熟。自从知道潘红云是陈中华的嫂子,她简直迫不及待要把这出悲剧的高潮戏一口气演完!
为了报复潘红云,万菲愿意做一只扑火的飞蛾,一只愚痴又疯狂的飞蛾,抱着赴死的豪情,勇敢朝着熊熊烈火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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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头假期的第二天傍晚,他俩在松泷岩瀑布游玩,万菲主动把手勾进陈中华的臂弯慢慢散步,边走边聊天。
万菲问:「陈帅,你哥现在混得怎么样啊?我猜猜看,嗯─他现在可能已经当上某大企业的总裁了吧?带着你嫂子住豪宅啰?」
陈中华笑着:「总裁?哈哈!妳太有想象力了啦!」
「嘿!菲,妳看妳看,有彩虹耶!我帮妳拍照,这一张照片的题目就叫作『彩虹仙子』,哇!太棒了,菲,笑一笑嘛!」
万菲应付他,勉强拉了一下嘴角,算是微笑。
陈中华好兴奋:「哇!绝色!我梦寐以求的蒙娜莉萨!」
万菲觉得心烦,完全没搭理他。
陈中华和万菲散步回到小木屋,陈中华双手环抱着万菲的腰,一个充满浓情蜜意的吻轻轻落下,落在万菲性感温润的唇上,收不住的欲火正熊熊延烧。
万菲却是冷静的。一路上沉默地走回来,她一直是清醒的。此刻,陈中华的热情也不能让她迷醉,她一边敷衍着他,一边继续追问刚才在山径上还没得着的答案,陈中华觉得大杀风景。
万菲呢喃着:「陈帅,你哥—带着你嫂嫂——现在到底混到哪儿去了啦?人家—就是有兴趣想知道嘛!」
「菲—不要说话」
「刚才—我猜他当了—总裁,你摇头。那我现在—再猜,嗯──你不是常说—你哥—很有本事吗?」她稍微推开陈中华,方便她一口气把话问完。
「他现在说不定混成哪个国家的石油大亨了呢!说啦!说啦!」万菲假意撒娇,扯着陈中华的手追问。
陈中华拗不过万菲的歪缠,只好停下他的吻,做了个很滑稽的鬼脸边说:
「哎哟喂呀!我的姑奶奶──我真拿妳没办法耶!妳老管我哥混到哪里做甚么咧?那是别人的老公。」
「好啦!好啦!今天干脆一口气把他们的故事讲完,以后换点新鲜话题吧!嘿!他们俩可真是阴魂不散耶!打从我们第一天认识开始,妳就对他们产生高度兴趣,妳总是冷不防地要在我们最浪漫、最陶醉的关键时刻,把他们两个揪出来搅局,烦咧!菲──」
万菲不耐烦,推他的肩,娇嗲地催他:「你倒是快说呀!快啦!」接着嘟着嘴,圆滚滚的眼睛瞪着陈中华。
陈中华见万菲闹气、嘟嘴、瞪眼睛的模样可爱,伸手用食指拨弄她的嘴唇:「挂两斤猪肉哟!」
万菲:「快说啦!你哥和你大嫂现在到底在哪儿?」
陈中华:「好啦!好啦!我这就告诉妳,今天可是连续剧的完结篇喔!以后要换我们俩主演的新戏上档啰!」
陈中华边说着,轻轻捏了一下万菲的鼻子。
万菲皱了一下鼻子撒娇:「哎呀!你赶快说啦!」
陈中华装腔作势地说:「我哥啊!说要带着他的吉卜赛美人,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流──浪。他们永远不要再被这里的红尘俗事打扰了,他们要远离人群,摆脱以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呵──我哥他还真带种!有guts!说到做到。两、三年前,他们真的移民了,去南非,南──非──耶!够远吧?现在说不定在哪个牧场上放牛、放羊喔!让他那一位美人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他身──上──」最后两句,陈中华耍宝地唱了起来。
万菲整个人呆住了。
陈中华继续叽哩咕噜:「我的菲呀!我的宝贝儿,妳怎么就不管管妳老公我下一步会混哪儿去呀?哈哈哈……」
陈中华说完摆出一个恶虎扑羊的姿势,扑向万菲,继续要吻她。
万菲闪躲他,激动追问:「南非?你说南非?约翰尼兹堡吗?到底是哪里?你快说。」
万菲尖锐刺耳的声音把陈中华吓住了,他半分钟前的嘻皮笑脸一下子变不回来,样子极其诡异。陈中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于是他也拉高嗓门儿对着万菲吼过去:
「我不知道啦!南非就南非啊!管他们在哪里,妳干嘛这么激动?干我们甚么事?」
万菲发疯似地猛力摇晃着头,看起来像要崩溃了,她狠狠推开陈中华。
虚弱地吐出她的真心话:
「陈中华,够了。结束了。这出龌龊的戏不必再演了。你滚!」
「这甚么意思?」
「你们家那一对奸夫**跑了,我的报复计划全完了。你──陈中华──你一点儿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万菲几绺乱发披在脸颊上,露出恶狠狠的眼神,像一匹很久没猎到猎物的饿狼,嘶吼着:「你以为我会爱你?你真蠢!我恨你都来不及啊!」
陈中华被辱骂得莫名奇妙,气愤愤问:「甚么利用价值?!甚么奸夫**?妳疯啦!万菲。到底甚么跟甚么啊?」
陈中华拉起万菲的左手又狠狠地甩开她:「妳恨我?我做了甚么?妳要恨我?妳凭甚么恨我?」
「妳不爱我?不爱我为甚么要跟我在一起?为甚么?」
「你哥卑鄙无耻,拐跑人家的老婆,那个女人是我妈。潘红云是我妈!是我妈!」万菲真的崩溃了。
陈中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中华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问:「潘红云是妳妈?!妳—妳跟我交往就为了这个?妳──妳──」陈中华瞠目结舌。
万菲继续连珠炮似地:「是是是,一千个是、一万个是!感谢老天!居然让我遇上你,我曾经兴奋地以为报复的机会来了!」
「你哥拐跑我妈,毁了我们家。你哥是魔鬼。我跟你哥有深仇大恨!而你—你是他弟,贪酒好色,满脑子猥亵,整天想着女人的身体,想那档子事,你也是魔鬼─色鬼─。」
「你们兄弟全都是魔──鬼──!可怕又可恨的魔─鬼──!」
陈中华两眼发红,瞪着万菲。
万菲又大吼:「陈中华,你想想,我那么恨你哥,我会爱上你?你醒醒吧!你也配?」
万菲话声刚落,陈中华像一头中箭的怒狮,冲着放箭的猎人咆哮:
「魔鬼是妳,妳才是魔鬼─妳太阴险了,妳居然玩弄我。」
万菲嘴里仍然胡乱咒骂着,使尽全身的力气推开陈中华,疯狂往木屋外头冲……
他追上来一把拉住她。
万菲奋力挣脱,嘴里又补上一句:「下流!」。
「妳贱!」这同时「啪─啪─!」两记耳光清脆地落在万菲涨红了的脸上。
红巴掌的印痕浮贴在万菲双颊,人性的血腥缓缓蒸腾出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