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几个轮回,崔沣和裴珲二人终于艰难地完成了交流,两人的手都有些汗津津的,得亏偶尔也能用言语辅助,不然指尖怕是要和心里一样麻了。
也不知裴珲用了什么术法,牵手走的路上,崔沣只觉股股暖意烘烤着自己,二人回到丹娘的破院落时,身体发肤和一身湿衣尽数干透了。
崔沣奇道:“彭玉这几日有何奇遇,怎么脱胎换骨一般?”
裴珲一僵,片刻后才一本正经道:“季幽有所不知,我原本就是天神下凡,身怀绝技,只是一向低调,不为人知而已。”
崔沣:“……”
她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
崔沣已经数日不曾吃过饱饭,先前因心内不定还可勉强支撑。这会儿与裴珲在一起,心不自觉稳定下来,便觉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进院门,立刻奔向饭堂,谁知正是饭点,却见人影全无,一片死寂,前一日的热闹熙攘全然消失。
随后进来的裴珲皱眉打量内部,先打了数个喷嚏,好容易停住后立刻抱怨:“这什么鬼地方,多久没人来过了!”
崔沣惊诧,手伸向桌椅,抬手一看并无灰尘,没好气道:“昨日还满客好吗?”
裴珲眉头一皱:“不,这里久无人气,只怕除了清扫之人,并无外人来过。”
崔沣嗤道:“不可能,我昨日还和秦昭一起在这用餐……”
话没说完,忽然想起昨日种种诡异,虽说满堂宾客,却都视她为无物。她不寒而栗,比之前穿着湿衣还要难受,哆嗦着说了一句:“难道……我还吃了……呕!”
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昨日入口之物是什么。
忽然想到昨日秦昭种种不对劲,自己正吃的开心却被强行带走,她在心底恶狠狠道:“秦昭小子,你等着!”
裴珲见崔沣面色几变,更靠近她些,安慰道:“有人洒扫,想来并非全是幻境。”
那个傻子在崔沣脑中一闪而过:“昨日这些人全部是视我为无物,只有一个看起来脑子不太清楚地仿佛可以看到我,想来这里洒扫维护的便是他。”
裴珲道:“一个傻子?”
崔沣:“不知和丹娘什么关系,看着亲近,又似乎极怕她。”
说曹操曹操到。二人正说着话,就见一人从后厨走来,手上托盘里端着几盘小菜,崔沣瞧去,正是二傻。二傻无视面色不怎么好的二人,如店小二一般热情招呼道:“二位怎么不坐,快坐,先吃点小菜,硬菜马上就来!”
说着动作遛熟地摆盘。
崔沣一听吃,不免想到前日情景,虽然快饿晕了,还是一刻也不想留下。但是菜色的香气却迫使她往案上瞧去,只见二傻端来的是菜竟是精心摆盘,只是审美比较一言难尽——纯白釉的盘上,先摆了一圈石榴花,围在中心的才是菜色,一道是绿韭,一道是菜心,一道是苦瓜,一道竟是细盐,这几道菜红配绿分外扎眼,真是艳过裴珲。
裴珲倏忽上前,一把掐住二傻的脖子,凶神恶煞地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二傻被卡的快要断气,脸色一片苍白,喉咙里嗡嗡隆隆,几乎要背过气去。
崔沣道:“先放下来,看有什么话说。”
裴珲原本就是威慑,闻言松开手。二傻猛咳了一阵,咳的时候正对着那几盘菜,崔沣不忍直视地别过眼去。
好容易咳好,二傻又露出了小二的笑容,仿佛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客官息怒,今日菜品不全,为了凑足四道,只好放了空盘,请二位慢用。”
裴珲:“……”
谁要吃……菜,裴珲下意识瞥向那几道菜,心里一动,求证般地看向二傻,只见二傻一脸懵懂,似乎未有知觉。
裴珲抬手,一张符纸凭空落入掌心,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向二傻,二傻登时晕厥过去,倒在地上。
崔沣惊疑不定:“这是为何?”
裴珲道:“来历不明,打晕了事。”
他又看了一眼饭菜,一扬袖子将四盘菜扫落到地上,二傻身边顿时狼藉一片。他故作开心道:“走,打猎去,阿兄做给你吃。”
崔沣神色复杂地望向地上,裴珲却极为不耐烦以一把拉住崔沣道:“快走,别看了……我看你还是不饿!”
崔沣道:“就这么让他躺……”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感觉到裴珲在她手心写下了:“族长有难。”
崔沣心跳地很快,她知道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敢过多表露感情,稳了稳心神,故意撒娇道:“裴公子能做出什么东西,赶紧去找丹娘来做吧!”
崔沣的声音因紧张带着微微的抖,又因要入戏气息有些把握不准,莫名显得跟撒娇一样,自己听了,面色现出几分羞赧又强自压着。
裴珲只觉得手里抱着一只小猫咪,平日张牙舞爪,偶然的温软立刻使他如有百爪挠心,他故意递了个“戏过了”的表情,看着崔沣肉眼可见地更加羞涩,一边开口揶揄:“我能做什么,阿崔难道不清楚吗?”
“阿崔”是时人呼唤密友的惯用称呼,本来十分寻常,但不知到了裴珲嘴里怎么这么……仿佛每个字都穿红着绿扭腰扭胯一样。
崔沣向来是越紧张越要表现的不紧张,立刻回赠了一个“戏过了”的表情道:“裴郎自幼锦衣玉食,只怕磨个墨都是红袖代劳,厨之重地,想来是……哎呀!”
二人嘴上说着,实际步伐飞快,结果裴珲那厮不知怎么跟雷劈了似的一踉跄,带的崔沣也差点摔倒,所以一句话未完先惊叫了一声。
裴珲跟被秦昭咬了似的:“季幽下次要送福利能不能稍微给提个醒?”
这话说的特别英雄气短,再不复平日欢脱傲娇模样。
崔沣难得见他败下阵来,心里有些得意,却强压下嘴角:“难道季幽不小心提到红袖,令裴郎思念过度以至不良于行了吗?”
裴珲见她演上瘾,故意逗她道:“确实,想来久不见旧人,甚为挂念。”
说完偷眼瞧崔沣神态。
崔沣何许人也,立刻从善如流道:“想必嫂嫂在家也是挂念的紧,此间事一了,阿兄还是赶紧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