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揭开杯盖,喝了口茶:“就是许多人想要包围西城所、济仁堂,甚至烧杀抢掠。宗公,他们要起事!”
宗知府手一抖,气急败坏地叫道:“这等大事,为何不早说!”
宋毅摊开双手:“您不让我说啊。”
“你!”宗知府气得拿手指着宋毅:“你这小子,一如既往地可恶!”
骂了一句,宗知府反而笑了起来:“呵呵,你这小子,若无想法,肯定不会如此消遣老夫。说罢,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一介白身少年,能有什么好主意。朝廷对付这种事早有无数经验,不用我多嘴。”
宗知府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宋毅补充道:“不过此次特殊,西城所酷厉催逼为本,乃是那个干柴堆;济仁堂草菅人命为标,充任了烈火的角色。而我,恰恰是那个可以扑灭烈火的人。”
宗知府眼睛一亮:“大有道理,你准备怎么做?”
“临机应变而已。我不敢耽误府衙行事,只请宗公予我临机决断之权,拨一队人听我指挥,其余宗公自为之。”
宗知府双眼盯着宋毅:“事关重大,不可轻忽。你要好好做,若有差错,别怪我不念救命之恩!”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不敢保证必能成功,但我敢保证问心无愧。”
宗知府点头,随即扬声喝道:“人来!”
外面跑进两个男子,宗知府指着其中一人说道:“小乙,你带十名弓手跟着宋先生,带上兵刃,听从宋先生吩咐。”
他想了想,补充道:“便如听我吩咐。”
钱小乙心中诧异,嘴里大声应诺。宋毅别过宗知府,带着这11人急匆匆赶往医馆。事态紧急,他得先保证聚集了大批病人的医馆不出问题。
回到医馆不久,宋毅就见到有不少公人出现在街面上,显然宗知府已经开始行动。
也许防范在先,民变根本不会发生吧?
今天的病人比昨天更多,医馆内外忙得不可开交。宋毅毫不客气地吩咐公人们帮忙打杂、维持秩序,只让钱小乙随时关注外面形势,然后带着呼延灼、院氏兄弟到制药的内院,让他们跟张大学习制取青蒿素、提取酒精的方法。至于后续收购黄花蒿的事情,只需交给晁家和士绅豪强。
张大已经累得昏天黑地,见到终于有生力军加入,抖擞精神细细讲来。呼延灼还好,院氏兄弟都是粗人,院小七听得头痛,大咧咧地叫道:“做这个有啥意思,不如叫俺去杀个人来得爽利。”
院小二骂道:“开口闭口杀人,你当这是梁山泊?不要让宋先生难做。”
院氏兄弟野性未除,其实本性不坏。院小七更是直来直去,可以说是单纯的性子。宋毅不以为忤,只说道:“救人往往比杀人更爽利,我要请各位兄长做的事,就是可以救无数人的大事。我只请兄长们帮我三天,若是三天下来,觉得果然不爽利,我决不挽留。”
院小七咕哝道:“骗鬼呢吧,做这玩意能爽利?”手里却按照张大的示范做了起来。自打得到宋毅慷慨相助,他就把宋毅当成了自己人,尽管做的是自己不喜欢的事,却也能忍耐。
宋毅早就买了许多的盆、瓶等必须物品,制约产量的瓶颈就是人手。呼延灼他们加入后,青蒿素的出产速度随之激增。
众人干得热火朝天,期间宋毅几次出去查看,又屡次接到钱小乙的汇报,得知虽然今日死去的人更多,城里哀声处处,但宗知府大刀阔斧,抓了一些领头的,令禁军厢军严加戒备,又令城外各处巡检司严查来往行人,收效极大,全城已无人群聚集、密议,民变已经不可能发生,不禁松了一口气。
鉴于已无危险,街上公人越来越少,济州渐渐恢复原先模样。跟着宋毅的公人们也想走,但这些人都是见惯世面做惯事的,宋毅用他们用得极为顺手,哪里舍得放。钱小乙有心讨好宋毅,眼珠一瞪,公人们无法,只得乖乖干活。
不过宋毅也不亏待他们,请沈怜柔带着晁家派来的厨娘做了丰盛的晚餐。吃过晚饭不久,忽地有伙计进来通报:“少东家,有人请您出诊。”
出诊?宋毅感觉奇怪。谁不知道宋氏医馆人满为患,医生根本就走不开。
他出去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扑通跪倒:“小神医,行行好,我家小子和老太婆眼看就不行了啊。我一个人哪里驮得动他们两个,要好的街坊邻居又都生了打摆子,没人能帮我,求小神医上门救命啊!”
呼延灼在后扯了扯宋毅的衣襟,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能去,这种时候还请你出诊,家里一下两个人病重,街坊邻居还都帮不了忙,这么巧吗?”
宋毅低声答道:“若真是请我救命,但去无妨;若是诓我,那更得去——府衙到处抓人,这种时候还敢打我的主意,这样的人,我不趁着有权在手解决,留着过年吗?”
见呼延灼还要劝说,宋毅低笑道:“有大哥你在,我需要怕什么?”
呼延灼立刻住嘴,不自觉地挺了挺腰。
宋毅带着呼延灼跟那老头出门,却令院氏兄弟和钱小乙带人在远处悄悄跟着。老头见他带着个魁梧壮汉,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大宋无宵禁,虽然抓了些人,但公人已经撤回,街上恢复了些许往日气象。只是四处总有高低不等的哭泣声传来,间或还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显然是家里死了亲人。
每当哭声响起,行人便常有叹气声、低低的咒骂声。
老头充耳不闻,带着宋毅二人转转绕绕,越走越偏。呼延灼按着刀柄无声冷笑,大步走在宋毅前面。
老头拐进一条幽暗的小巷,呼延灼伸手挡住宋毅,自己大步而入。
宋毅四下扫视,并无藏人之处,而身后不远处就是院氏兄弟的身影,便也跟着入内。
月光下,小巷里影影绰绰地现出十来条人影。见有人到来,那些人影疾步迎上,然后分出四五人,堵住了宋毅二人的后路。
宋毅二人任其围堵,对面一人问道:“宋毅宋神医?”
宋毅坦然应道:“是我。”
那人身后忽然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宋毅,你真是愚蠢,敢跟我们济仁堂作对,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宋毅眉毛一轩,意外地问道:“你是刘甲?你是外地逃荒来的,我宋氏收留你,待你不薄,你却背叛我在先,如今还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