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照射着宽阔的官道,空气炽热而干燥。
出行归来的公子妻姚夫人乘坐在一辆被护卫、婢女簇拥着的马车内,队伍徐徐而行,经过的路面上浮起黄色的灰尘。李山骑在马背上,随行在队伍之中。
他在公子府当差已经一月有余,所谓的差事无非是在夫人外出时随行保护。
夫人出行前会有家仆提前通知李山做准备,他就到西跨院的马厩里领出一匹马,再在府门口等候,也有马匹不足的时候就徒步跟随。
夫人外出多是拜会王公贵族的府邸,这种时候除了一些婢女跟随夫人进入对方的府邸,余下李山和其他随行的护卫就在对方的府门外等候,等的时间久了也会有对方的家仆送出茶水来请他们饮用,待打道回府后再将马匹归还。
这样轻松的差事可以领到八贯的月钱,想起过去在军营里朝不保夕的日子也不过每月两贯俸禄,李山心中不免感慨万端。不过他并没有将俸禄取出来,一来在府上吃饭、穿衣都不需要花销,二来公子的赏赐还有不少。
到了晚上,偶尔和几个府上的家仆溜出去喝点小酒,花费不多,也都是用的赏金里的钱。
其实府上有不少下人、家仆都把月钱存在账上,需要用时再来支取,倒很方便,李山也就有样学样了。
他十分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但心里又隐隐的感到不安,如此安逸的日子会一直下去吗?
刚刚交还了马匹的李山正从公子府的大门经过,他想从东院的小门回到自己的住处。
“李护卫。”
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叫自己,李山停住脚,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朱红色的大门里立着一名穿戴精致的侍女,是夫人身边的夏枝。
李山踱到她身前,躬身施礼道:“您叫我吗。”
“是。夫人有事找你,所以我特地在此等候。”
“现在吗?”
“是。您随我来吧。”
李山跟在夏枝后面,进入了正院。夫人找自己会是什么事呢,李山心中不禁疑惑,难道是知道了晚上溜出去喝酒的事而要责备自己吗?
他望着前面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是一次和夏枝单独交谈的机会,就横下心问道:“您也是从赵国来的吗?”
“是。”对方背向李山回答,看不见表情。
“在赵国时您服侍过公主吗?”李山接着问道。
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答道:“是。”
那时的公主和现在的夫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呢,这种奇怪的问题李山最终没能问出口,况且他隐约感到就算问了,对方也未必会据实以告,恐怕还会给自己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山第一次进入夫人的房间,房间的四角立着朱红色的柱子,每根柱子旁都放置着镂空花纹的黄铜香炉。六扇高大的屏风遮蔽住内侧的空间,将房间分隔成两部分,屏芯上花团锦簇的刺绣组合成一对飞翔的凤凰。红黑纹饰的漆案上摆放着玲珑剔透的玉盏、玉壶。整个房间给人典雅而奢华之感,显示出主人的身份与品位。
姚夫人端坐在屏风前,望着恭敬地跪拜在地板上的李山,说道:“我近来忙于走动,还未曾过问李护卫在府上还住得惯吗?”
“一切都好,让您费心了。”李山答道。
姚夫人微微点头,“你是立下大功之人,又很有才干,我本应该在公子身边替你讨个一官半职,可是你才刚到府上,又不是本国人士,若急着给你安排个要职,怕是要遭人嫉恨,所以......你且稍安勿躁,安安心心的在府上当差,待我在府中立稳脚跟,自会在公子身边给你谋求个职位,也好让你施展本领。”
“多谢夫人。”其实李山心里对当下的差事已很满意,并不想要什么要职。
“等你有了官职,我会替你在府外找一处宅院,那时候......我打算将阿夏许配你为妻。”
李山吃了一惊,抬头望向夫人身边的夏枝,见她羞赧地用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大量着自己。
目光相交,李山急忙低下头,顿时觉得手足无措。
夫人见状,面露笑意,言道:“想不到李护卫竟如此扭捏,你们两个年龄、相貌都十分般配,又都是我亲信之人,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李山依旧低着头,默默不语。
“对了,前几日有一位赵国使臣来访,李护卫听说了吗?”夫人收起了笑容,声调也变得有些低沉。
“听说了,好像他昨天拜见了君王。”李山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不错,他现在被安置在使馆中住下,明日还要来府上单独拜会公子......”姚夫人边说话边观察着李山的反应。
“那位使臣是我父王的近臣,我未出嫁时,他也常在王府中走动,这些都无妨。只是我出嫁时的护卫都是由他一手从王府的府兵中挑选的,明日他面见公子,如果谈及李护卫,势必还要见你一面,到时候万一他说不认得你,乃至公子怀疑你的身份......这就不好办了。”
夫人语毕,李山脑中轰的一下,顿时感觉如临深渊,紧张的透不过气来。
夫人见李山神色大变,面如土色,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着:“当然了,我和阿夏都很信任你,绝不希望你被怀疑,所以我今天会私下召见那位使臣,为的就是提前把你的事和他打声招呼,不过......他是个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人,这也是我父王信任他的原因,万一我的话他也不肯听......那时候你有什么打算吗?”
“小人愚钝至极,求夫人教我。”李山叩拜在地,声音里满是急切与不安。
姚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显出无奈的样子:“你有恩于我,又是阿夏未来的夫婿,我自然不会不管你......办法倒是有,只是怕说出来你不肯......”
“请夫人吩咐,小人敢不从命。”李山俯身低头,前额几乎触碰到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