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微博下的评论五花八门,有骂她脱粉回踩的操作恶心人,有骂她借这件事出圈吃相难看,有“路人”说娱乐圈的人为了红无所不为,也有好奇她为什么说郑熹微是她唯一的光的路人。
安朝提不起丁点劲去想这件事,她抱膝坐在床边,直愣愣看着窗外。
张絮来看过她几次,每次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声不吭回去。她回到自己宿舍,室友都出去了。张絮对着桌上的陶瓷娃娃说:“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你别伤害君宥。”
陶瓷娃娃在桌上滚了两圈,张絮咬牙拿起它往地上摔。
“啊!”吃着饭的君宥突然跌倒在地。黎笙寒扔下碗筷,扶着她问:“怎么了?”
君宥口中溢出鲜血,身上冒出冷汗。
黎笙寒抱着她朝特调组冲,君宥抓着他的衣服,到后面无力垂下。
张絮看着陶瓷娃娃碎成渣,心里忽地慌乱起来,她手忙脚乱把碎片丢进垃圾桶里。
室友正好回来,“嘿,絮絮你在啊。”
“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张絮紧张道。
“没有没有,你不要想多。那什么,我不是帮你问了君宥的号码吗?你见到真人没?”室友摆摆手,好奇问。
张絮眼睛闪闪发亮,“见到了,真的超级好看,有机会你去看看,入君宥的坑绝对不会后悔。”她和君宥交流的时候心里憋着事,没好好享受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快乐,“她观察地真的好仔细。”
室友被她突兀的一句话弄傻眼,“什么?”
“没什么。”
室友递了杯奶茶给她,“对了,也不知道安朝怎么样,看她被骂成那个样子。早就跟她说郑熹微这个人不行,她非要粉,还为他参加档综艺,结果跟家里闹成这样。”
“谢谢啊,多少钱,我给你转。”张絮打开手机,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白底红字的壁纸,她瞪大眼睛,惊恐地把手机往桌上一盖。
室友跑过来,“怎么了?”
“你看。”张絮声音都在颤抖。
室友拿起手机一看,“你快死了?”她无所谓笑了笑,解开张絮手机的锁,替她换了个壁纸,“可能是别人的恶作剧,别自己吓自己,你是不是学安朝啊?”
怎么可能是恶作剧,难道是那个东西在警告她吗?她已经把君宥带到安朝面前了,还要她怎么做?她猛地抬头,视线穿过落了灰的窗户,看见一张红色的、笑容夸张的脸,那张脸眼睛是条缝,鼻子蹋到近乎没有。它的嘴型开始变化,张絮看得明明白白,说的是:你快死了。
室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什么都没有,她拍了拍张絮的肩,“别自己吓自己,你才跟安朝接触一会儿就要向她靠齐啊。奶茶十五块。”
张絮绝望地闭上眼睛,跑进卫生间里吐。
君宥嘴里的血没停过,她感觉全身的骨肉都被人打碎。她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自从她接了《惊喜》这档节目以来,不是被人下咒,就是中毒,现在还莫名其妙疼。
欧阳言心被这阵仗惊到,“是巫蛊!”
她拉着萧纯以及其他没有出差的成员,运起灵力切断君宥和巫蛊娃娃之间的联系。
君宥的身体浮在半空,欧阳言心站在最前面,她掐着复杂的手诀,其他人在她背后给她送灵力。
黎笙寒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君宥身上浮现不详的血色,“嘭”的一声,他们的灵力反弹回去君宥落下来,她盘腿坐在地上运动调息,众人静静地看着。
整个屋子充斥着水蓝色的灵力,使人仿佛置身于海洋。
欧阳言心好心帮他开天眼,“这是柚子的灵力,很漂亮吧。”
“我知道。”君宥的灵力是他唯一能看见的东西。
十五分钟过后,灵力回到君宥身体里,她睁开眼睛,双瞳剪水,泛着幽蓝。欧阳言心兴奋道:“柚子又突破了,可喜可贺。”
萧纯一脚踢翻醋坛子,“我之前突破你都没这么高兴。”
欧阳言心给了他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萧纯立即闭嘴,一个屁都不敢放,自觉回到办公室。特调组的成员嘻嘻哈哈调侃了他几句,萧纯摆出老大的架势,戳着他们痛点骂。于是这群人被训得比孙子还孙子,认命开始工作。
欧阳言心嫣然一笑,“等我给你们出气。”
君宥跑到黎笙寒面前,牵起他的手离开,“我们回家。”
黎笙寒反客为主,改为他牵着君宥。
安朝家的地址早早被扒了,极端粉丝守在他们家门口,拉横幅唾骂她这种脱粉回踩的操作。
安朝的母亲连买菜都会被极端粉丝堵着,她见安朝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了好几天,没跟她说这事。到后面忍无可忍,实在是旁人指指点点的眼神让她丢了面子。她拽着安朝下楼,“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这些人已经堵咱家好几天了,你去说清楚。”
安朝眼珠子缓慢转动,驼着背站在楼梯上看他们。过了一会儿,自顾自坐下。
粉丝不知从哪弄来烂菜叶朝安朝身上扔,安朝的母亲挡在她面前,眼中排列几根血丝,鼻孔微张,头仰起一点小弧度。她左手叉腰,右手指着他们骂:“你们要不要脸了?你们父母生下你们来就是让你堵人家家门口吗?做出这种事对得起你们父母,对得起教育你们的人吗?”
“谁先不要脸?我们知道就是你家女儿举报哥哥,要不然哥哥什么可能被抓,怎么可能被骂成那个样子?”领头人拿着喇叭吼道。
另一个姑娘拿了她的喇叭,满脸讥讽,“就是,还有脸说哥哥是她唯一的光,恶不恶心?还说什么她感到耻辱,吃相不要太难看!”
“你怎么不去看看你女儿做的那些事,自己家女儿没教好,还好意思说我爸妈。”新的喇叭被他们拿了出来。
安朝母亲气得话都说不完整,她从教这么多年,一直都受人尊敬。虽然她对孩子严格了些,但都是为他们好。孩子们都很听她的话,长大后还有学生过来看她。没想到现如今一张老脸全丢在自己女儿身上,被人指着鼻子骂女儿没教好。
安朝迟钝地笑了笑,尽是讽刺。
挡在她身前的中年女人有些肥胖,身上的肉像是会蠕动的大蛆,头发染成黄棕色,仿若稻田里吃了除草剂的野草。安朝挑剔地看着她,声音不大不小,她对着粉丝问,“小学生吗?”
一开始没几个人听见。
她再次说了一遍,“小学生吗?”
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因为她也拿了喇叭。
“你说谁小学生呢?”
安朝一眼都不想看他们,“小学生才会做这种事。”
“你自己做了恶心的事还不让我们说?”
“你们折磨我,哥哥就会回来?”安朝勉强撑起眼皮。“哥哥做错事,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
“如果不是你,哥哥不可能这样,哥哥不好过,我们也不会让你好过。”闹事的粉丝已经有人低声啜泣。
“无聊。”安朝扶着墙想要走。
安朝母亲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她头发松松垮垮绑着的皮筋飞走了,白皙的脸颊上出现红色的手掌印。
众人哗然,一时间没人说话。
安朝母亲吼道:“我女儿是我管教不严,现在她不好过,你们可以走了!”
安朝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轻轻地扫了他们一眼。闹事的粉丝都打了个寒颤,收了横幅和牌子,灰溜溜离开。
安朝回到自己房间,她的母亲锁了门让她好好反省,并打电话朝父亲诉苦。
桌上有个果篮,篮里有把水果刀。
她拿起刀朝自己手臂上划去——不痛。安朝放下刀,“真没意思。”
她再次打开窗户,放在窗台上的手机正在播放一首歌:
在如此美妙、宜人的夏晨,请回想起
我们曾经见过的那番景象:
脚印铺盖的瓷砖地面
一具污秽不堪的尸体
……
这是郑熹微的出道曲,词是根据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诗集《恶之花》中《腐尸》一篇改编而来。这首歌是她听郑熹微“创作”的第一首歌,亦是她的入坑曲。
她说他是唯一的光不是假话,可惜清晨的阳光不够绚烂,只能是熹微,而不是骄阳。
偷的光总是要还回去的。
如果她一直处于黑暗中,她可以忍受,奈何见了光。
安朝母亲听到巨响,她听到妇人喊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混乱不堪。
君宥正在收拾东西回自己家。她调养了好几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总算是好全了。
君衍从欧阳言心那里听说了她的事,打电话责怪她不告诉他,希望她能回家里住几天。
黎笙寒在公司忙,她昨晚就跟他商量了。他对她回家没什么意见,叮嘱她不准忘记吃饭。
君宥开开心心准备回去,想着事情都结束了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因此当她见到安朝魂魄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满脸生无可恋,安朝终是死了。
对于心存死志的人,怎么拦都无济于事。她能拦一次,就难拦两次。
更何况君宥这几天都在养伤,被黎笙寒盯得很死,不让她碰电子产品。
黎笙寒不敢不盯紧,欧阳言心说她要是再不停下来好好调理,寿数恐将大减。
她注视着安朝惨不忍睹的魂魄,“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