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陆潜照旧被人从太守府赶了出来,原本是去质问太守,为何派一个女子来自己的铺子?谁知太守好像并不知道此事,还把自己大骂了一顿,看来以后再去太守府可就难上加难了!
陆潜还未走到铺子,便被身后一拨又一拨的人撞个不停,人群去往的方向,好像正是自己衣服铺子的方向!潜意识的驱使下,陆潜加快了步伐,却远远的发现自己的衣服铺子前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且大多是男子。
这时,一个嘹亮的声音传入了耳膜。
“子皿姑娘亲手摸过的淡黄色茉香襦裙,十两!”
“我出十五两!”
“我出二十两!”
……
陆潜强行在人群里开出一条路,来到铺子前,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东家回来了?我今日来你铺子里买衣服,却发现你不在,客人又陆陆续续的来,所以,我就代为打理了。”子皿说道。
陆潜看着店里的衣服差不多要卖光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件,一旁的银两银票也多的离谱。
“子皿姑娘,我家的衣服最贵的不过五十钱,就算把小店整个盘出去,也不值这么多钱啊!”
“可……”子皿凑到陆潜耳边,轻声道,“我又不是老板娘,怎么知道这衣服的价钱?”
陆潜语塞,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难道不知道这些男子花重金买女子穿的衣服,为的并不是衣服,而是她吗?
而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一般人听了,只会认为她想要做这铺子的老板娘吧!
陆潜叹了口气,转身对门口的人群说了声:“散了吧!小店打烊了!”
人群不欢而散,有几个倔着不肯走的,陆潜只好把子皿拉进铺子里,然后锁上了门。
铺子还有个里间,是一间画室,子皿跟着陆潜进入了画室,只见墙上装裱着各种各样的画作,尤其以山水花鸟画最多,有栩栩如生的鲤鱼,碧叶连天的荷花,烟雨朦胧的山涧清泉……
子皿在一副山水画前停住,画中的背景是云雾缭绕的青山,山上似乎有升起的炊烟,山下是一个茅草屋,屋边种植着三两翠竹,还有一个围栏,里面养着些家畜和作物。子皿看的入了神,尽管这是一副再也平常不过的农家山水画,却似乎有着某种摄人心神的力量。
“这画,是我和清漪一起画的。”
陆潜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子皿回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却始终在画上。
“这是我与清漪真正想过的生活。”陆潜垂下眼眸,神情满是落寞。
“我生来不会交际,对于商场上的事始终不得要领,家道中落那会儿,为了我与清漪的婚事不被世伯阻拦,我也曾尝试像父辈那样游说四方,可连最后一点家底也败光了,我陆潜便成了澧州人人皆知的败家子。”
子皿问:“我瞧你的画还不错,为何不靠卖画为生呢?”
“若我是寻常人家,自然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我是澧州第一织造坊家的公子,若不是这个名头,太守也不会早早与我家定亲,要想和清漪在一起,我只有强撑着这个头衔活着,又怎会做些毫不相干的事呢?”
陆潜看向子皿,勉强一笑,“之前我以为你是太守派来,阻挠我与清漪在一起的,陆某向你赔罪。”
“无事无事。”子皿连忙说道。
“只是陆某不懂,子皿姑娘为何会来我的衣服铺子?还帮我卖衣服?难道是看我铺子里生意太过冷清,所以大发慈悲帮我招揽客人吗?”
子皿摇摇头,却没有解释,只是手指了指天,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陆潜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去深究,只要知道了对方不是太守派来的便好,只当是铺子里来了个福星吧!
“子皿姑娘今日替我卖了这么多衣服,除去这些衣服原本的价钱,多余的,子皿姑娘悉数拿去吧!”
子皿没有理会,只是转身去了外头,在剩下的衣服里挑了件白色的披风穿在身上。
“东家,你只要把这个披风送给我就行。”
“子皿姑娘喜欢就好。”
子皿微微一笑,准备离开,打开门的一霎那,门上的钉子勾住了某处的线头,下一刻披风上赫然划了一道口子,异常明显的划痕,破坏了整件衣服的美感。
子皿有些可惜的抚摸着划痕处,迟迟没有解开系在颈部处的带子。
陆潜见了,二话没说,走去一旁拿了针线,在子皿吃惊的眼神中,一针一线的缝合着划痕处。
“没想到东家还会针线活。”子皿笑道。
陆潜解释:“原本是不会的,这衣服铺子开久了,不会的如今也会了。”
不过半炷香的时辰,划开的地方便缝好了,只是披风原本是白色,却用的红线缝合,无论远看近看,都显得异常突兀
“为何用红色的线?”一见着红线,子皿便觉得头疼。
“针线用完了,只剩下红色的了。”
陆潜若有所思的看着披风上的红色线头,忽然起身去了里屋,一阵拾掇后,出来时手里拿了画笔和颜料。
“东家这是?”子皿问。
“子皿姑娘请稍等。”
陆潜拿着画笔蘸了蘸颜料,在披风上轻轻点缀着,忽的画笔斗转,看似随意却是胸有成竹,不一会儿,数朵梅花绽放在披风之上,七分相似,剩下三分在于意境。
子皿觉得身体坚持太久,于是稍稍动了动。
“别动。”陆潜说道,此刻的他似乎是换了个人,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随和与忧郁,眼里尽是认真。
想来那位常小姐,爱的就是此时的他了吧!
子皿依他的话,一时也不再动,直至等到陆潜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