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老鹰从男人肩膀处缓缓飞到上空,盘旋一圈后,停驻在院内大树上,吱吱尖叫。
棺中男人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懒懒打着哈欠,自言自语“又到晚上了呀”眉眼间带着几缕燥意,一把将稍长的头发撸到后面。
一个鲤鱼打挺跳了出来,趿拉着鞋去后面房间简单洗漱。
防盗门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男人手里拿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老公,吃晚饭了吗?今天怎么这么迟呀”守在客厅的女人忙站起迎上来,伸手主动接过公文包。
“在公司楼下简单吃过了,今天工作没做完就留下加了会班”男人坐在沙发上喝了杯水回道。
“老公,你先休息下,我去叫儿子出来,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下”说着放下手里的包就去叫人了。
咚咚咚
“你爸回来了,别睡了,快出来”女人拍门的力道透过门板直接叫醒了屋内睡着的人。
哈啊,男人伸了懒腰,才慢腾腾穿上睡衣出门。
“爸”王仲超,也就是刚从床上下来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打了声招呼。
“都睡下了怎么还专门起来,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做父亲的王光武摇头叹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会珍惜自己身体,不然等到上了年纪难啊”
女人泡了壶茶过来就听见男人在训斥儿子,没好气道,“谁让儿子随你呢,到了晚上贼精神”
“秀珍你也是,年轻那会的事了,你还记到现在”
“行,你们爷俩自个喝茶吧,我小肚鸡肠爱记仇不管了”女人将茶水放下,发出一声脆响。
“你这脾气啊”男人像是陷入回忆中,“还是一如既往”
女人白了他一眼,“你儿子最近想做点生意,找你参考问问”
男人放下手中茶水,转头看过去,“想好做什么了?”
“我觉得纸扎生意挺好的,正巧我以前跟着师傅学过一段时间”王仲超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想好了?”做父亲的沉稳严肃,刀削般的面庞上流露着成熟男人才有的岁月魅力,“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国家现在重点发展传统文化,我考察了许久觉得这个可能被包括在内”王仲超盯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坚定道。
男人抽出一根烟来,含在嘴角低头点燃,烟雾中的眸子满是讥嘲“那你怎么不找一个难以传承的手艺,这个获得国家扶持的可能性更大”
“抛开其他,说说你准备怎么发展”男人吐出一个烟雾,又转回这个话题。
王仲超立即来了兴趣,“我以前跟着老文家的师傅学过一段时间,咱们可以先把这个铺子盘下来,然后将折纸往外发展,不能和以前师傅一样只局限于咱们小镇”
男人笑着打量了他一眼,像是不知道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蠢儿子,“有空想这有的没的,不如先把你现在的工作做好。”说完就准备熄灭烟头,回房洗漱睡觉。
“老公,你再听儿子说说”女人想起儿子白天说的事,立即勾住男人胳膊,“老公,儿子那女朋友说除非房子准备好,否则绝不嫁人”
“你让儿子开个店试试吧,”说着女人抹起眼泪,“我可怜的孙子呀,这当爷爷也不知道心疼一下,以后不定要叫哪个野男人爸爸呢”
“想盘老文家纸扎店?”男人被拉了回来,又向他确认,“老文家的铺子可是开了不少年头了,你这说盘就盘,怕是不太好弄”
“老公,你要不给儿子提供一部分启动资金”女人打着商量,男人似笑非笑,反问“二十七八快三十的人了,做个生意还要我这老父亲出钱”
王仲超低着头,漆黑的眸里不满一闪而逝,想反驳却又无从下手。
“明天再重新看个店面吧,不要打文家铺子的主意,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男人扔下一句话就先回去休息了。
一时间女人想起在店里听到的话,心下惴惴。
母子两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突然王仲超嘟囔了句,“当了二十年律师了,也不见爸他把钱拿回来,谁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了”
女人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这孩子瞎咧咧什么呢,真是越大越不懂事”摸了摸自己保养得宜的脸蛋,转身一脸陶醉地回去了。
推开卧室门就看见男人已经洗漱完换好睡衣躺上床,手里拿着一本书,低着头思绪却不知道早已游离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公”没人应答,女人撇撇嘴,拿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男人靠在床头,因为儿子刚才提到的文家纸扎铺,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以前,转瞬连手中的书也有几分索然无味之感。
时间久远,久到他都感觉自己的记忆模糊了。
文氏,最早起源于上古时期少昊帝,五方上帝之一。
历史上文家曾接连出过几任国师,世间神权一度大过皇权,后来不知为何又一夜间全族消失。
他游历诸国时曾有幸见得一面,文家众人皆为天人之姿,悲天悯人恍若神人在世。
传言,文家横空出世,是上神所化,是为历劫而来。
又有传言,文家多次泄露天机,为天道所不容,一夜皆亡于天劫之下,尸骨无存。
传言真真假假,但不容置疑的是,文家确实是不可轻易得罪的存在。
多少年过去了,也不知此文家非彼文家,他也无意深究,总归敬着便是了。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从洗手间出来,身上只着一件简单的吊带睡衣裙径直上床。
男人淡淡开腔,“睡吧,不早了”
月色穿过轻薄的窗帘在床前洒下一地莹光,床上本就相隔不远的两人不知何时依偎一处。
耳廓处一阵温热袭来,软软的声音传来,“老公”
王光武结实有力的臂膀揽着女人拍了拍,“嗯,不要多想,早点睡,熬夜对皮肤不好”
许是岁月的优待,让她觉得将近五十的男人哄起人来依旧魅力不减,月光下女人秀脸上挂着像孩子般满足的笑意,临睡前脑海里迷糊反驳着儿子的话,其实这些年钱全被他偷偷花在了她身上,反而亲生的儿子像根草似的,一直以为家里没钱。
将近五十,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身侧呼吸渐渐趋于平稳,男人拍打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仰躺着目光放空,明显不知在想些什么。
床根处慢慢溢上黑色,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那一地莹光竟被遮的严严实实,还有向外扩展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