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孙潜和刑部尚书吴柏章两人这几日恨不得缩在龟壳里不用出来。
自收到慈安堂传来的消息后，刑部和京兆府的府衙便被锦衣卫临时征用，一时间牢房人满为患。
起初有一部分官员自诩文人，向皇帝上书锦衣卫众人出手狠辣，动辄收押全府，此举类前朝亡国之相。
然锦衣卫指挥使方宿当场拿出一份奏折呈上，“容臣禀奏，经查朝中三成官员与西元有书信往来，颇为频繁，城中富商更有一部分与西元高官有旧”
粗粗略过折子，密密麻麻的人名，可见西元耳目不少，“静安，你怎么看？”天启帝神情不见有任何变化。
“犯我北秦者，当诛”文娇位于百官之前，眼角余光扫过方宿，话语掷地有声。
方宿会意，立即上前跪地请命，“锦衣卫愿为陛下效劳”
“允”伴随着上方一道召令，殿内那些老谋深算的官员各自对视一眼，皆有自己的思量。
上书状告锦衣卫一事不了了之，而后者却身负皇命一系列动作间毫无顾忌。
锦衣卫皆皇室暗卫出身，出手向来不留余地。
一连近十日，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菜市场的血就没有流尽过，人们呼吸中似乎都能闻到粘稠的血腥味。
刑部大牢
牢房昏暗，间隔一段距离墙上便插着一个火把。
事关重大，这次审讯直接在牢内进行。
一处颇为宽敞的牢房内，靠近大门处的三把椅子，文娇居中，刑部尚书居左，京兆府尹局右，方宿手拿刑具站于被抓捕的犯人前。
“开始吧”懒懒扫过他一眼，有些提不起兴趣。
一盆冷水泼过去，被绑之人悠悠转醒，迷茫的看了眼前面的方宿，有点搞不清状况，自己不是在家里喝茶吗，怎么会碰上这个煞星，动了动胳膊才惊觉不对，厉声呵斥“本官乃吏部尚书，陛下亲自任命的朝廷命官，尔等怎敢随意抓捕本官，动用私刑”整个人被缚在架子上，说话间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锦衣卫有监察百官、先斩后奏之权，现如今掌握在公主手中，上次公主府谈话时他撂了脸色，危矣，想到这里脸色不由苍白几分，斥责声愈发高亢。
“本官这几日听到几个好笑的故事，不知可否与王大人分享一耳”说话间手指不住地在怀中的刑具上摩挲。
王庸恨恨瞪了他一眼，丝毫不惧“本官尚有公务处理，就不与方大人说笑了”
方宿好笑的给他整理好衣摆，平日严肃的脸上也只有这个时候能显露几分笑意，“岂敢耽误方大人您处理公务”
侧身整理衣摆时，露出后面的三道身影。
王庸面上一喜，“老臣见过公主殿下”随后又向两人颔首，“吴大人，孙大人”
“公主殿下，锦衣卫指挥使方宿滥用职权，未经允许私自收押朝廷官员，此为欺君罔上之罪，还望公主明鉴。”
一声轻嗤响在空旷的牢房里，方宿手里的长鞭挥向王庸“老实点”
“你……”下一刻便换来王庸的怒目而视。
“王大人，本宫听闻你与西元高官相交甚密，不知这作何解释”
“公主，老臣冤枉啊，臣自入朝以来为我北秦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到底是何方小人在公主身前造谣，望公主彻查”即使双手被缚在架子上，王庸仍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态度，话语间甚至暗指锦衣卫指挥使方宿向上谄媚，混淆圣听。
“臣入朝为官数十载，家境贫寒，清清白白，妻儿平日多用糟糠之食，衣物首饰也拣银钱花费较少的置办。”
“臣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朝堂，还望公主彻查，还老臣一个清白”
到底为官数十载，两人颇有些交情，思及王庸平日略显寒酸的衣着，窘迫的神情，刑部尚书吴柏章稍作沉吟，试探道“公主，方大人可是有些误会？”
右首的京兆府尹只懒懒掀了下眼皮，手指划过桌上的信件，眼中意味不明。
文娇背靠扶椅，眯了眯眼，手指轻敲桌面，“无风不起浪”旋即看了眼方宿，方宿会意，立即盘问。
“王大人，天启二十八年，湖州知府考核为优，擢调他地，同年陛下为湖州批赈灾银两五十万，不知何在？”
“方大人，吏部主管官员任职考核之事，这银两一事恐怕还要问询户部”王庸一脸笑意看着他，眼底满是嘲讽。
“户部啊”一拍头像是突然想起来，“看本官这记性，这么大的事都给忘了，户部于大人给我送了一批账本来，想必应该有记录”
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欣赏着王庸的脸色，有些苍白，一页一页翻过去，在他刚把心落回去时猛的道，“原来在这呢”
直接把账本那页放在他面前，看着他猛然收缩的眼睛，“王大人，此罪可认？”
王庸强撑着反驳，“本官一世清白，不曾收受任何贿赂，你大可让锦衣卫去家里搜寻”
文娇端起桌上的茶盏，开盖拨了拨茶叶，漫不经心“本宫耐心不多，王庸你也不必拖着时间了，王庸此刻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呢”
饮口热茶，双眼眯起，满足的样子像极了慵懒的猫儿。
直到此时王庸这才彻底变了脸色，没了方才强撑的狠意，头上不断低落的水珠，湿透的衣服使得他愈发狼狈不堪。
一鞭下去，打在上次伤口处，鞭上的倒刺离开时还要勾去一层皮肉，几鞭下去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提出来的一样。
“王大人，早些招了免得受着皮肉之苦”
“哈，我王庸无愧于朝堂”
方宿看了眼文娇，犹豫着要不要先请公主移步，毕竟锦衣卫的刑罚一向血腥。王庸看着是个硬骨头，不动用其他刑罚可能问不出来。
“行了，方宿把信给王大人看看”茶盏搁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引来几人目光。
看着信上熟悉的笔迹，不等看完，王就庸瞪大了双眼，整个人不断挣扎起来，接连喊道，“这信不是我写的”唯恐迟一秒，通敌叛国的罪名就安在他身上。
“别整的那么血腥，方宿，既然王大人不愿意说，想必以后也不愿意说了，只能麻烦你帮帮王大人了”
“不知王大人可否为本宫修书一封送往西元，素闻十指连心想必你也不会想要尝试的”
文娇说话时脸上仍挂着笑意，跃跃欲试。
一个穿着锦衣卫衣服的男子悄然走了进来，躬身在文娇耳畔说了几句，就见后者双目怪异地看了眼王庸，又转向方宿“这儿就交给你了”交代完就领着刚才的传信的往外走去。
“定不负公主所托”
王庸挣扎间涌出更多的血色，一脸悲愤“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天要亡我北秦呀”
“放心，王大人的忠心，我北秦可不敢收”快要走出拐角的文娇闻言转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