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眼抬起,澄澈而明亮。
“是。”
她点头轻应道。
明亮的书房,漆黑的桌面,笔墨纸砚,摆放的有条不紊,正当壮年的男子,坐于桌前,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此刻正抬起,望进晋王妃的眸子里,一片柔和。
“怎么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很柔,唯恐惊扰了妻子身上的安宁。
“父王,近来,有归隐之意?”
宁沂沉眸,轻声问道,那道翠竹屏风,着实清雅。
“嗯?”
晋王半眯着眸子,他的女儿,一向单纯,如今,却也将他的心思,看了个全?
“从何可见?”
“父王以往,诸事皆亲力亲为,如今,诸多事务,却移交他人之手。如意只是妄自猜测,不知父王的意思……是否如此。”
少女低下头,脸颊红了些,有些许羞窘。
晋王眸中露出些赞赏来,原以为,如意只是个不知事实的小女孩儿,她无忧无虑地,便好了。
但如今……似乎,如意也开始有自己的心思算计了。
她的见解虽粗浅,却,十分令他欣慰。
“依如意之见,该如何?”
宁沂没想到,晋王,愿意听这个看上去,毫无城府的女儿,谈谈见解。
屋内,私语密密,不时有男子爽朗的笑声传来。
*
大雪纷飞时,寒意刺骨,树枝上,处处结着霜,煞是好看,却又徒叫人生寒。
晋王府,静得可怕,雀子落在门前,也无人驱赶。
朗月之姿的男子,一身白衣,似要与周遭的雪,融于一体。
内勾外翘的丹凤眼,静静地盯着门上的雕花,沉得可怕。
他不过……出征一次,晋王府,便物是人非了?
君玉宸阖上眸子,手背于身后。
“喵~~”
若不是那双蓝宝石般的眸子,君玉宸大抵,也不会发现它。
猫儿一步步地,在雪地上留下小小的脚印。
它瘦了许多……
那双丹凤眼里,敛着冰寒,在一霎那间,血光四起。
他愿意远远地护着她,愿意远远地,看着她笑,看着她闹。
但,绝不是愿意让她,漂泊四海。
出征一年,再回京都,得到的消息,却是……晋王府,除甚得天子之心的淳于止熙外,悉数流放百越。
而当年那个初入京都的少年郎,一跃成为当朝右相,一时无人能及。
白衣胜雪,一身傲骨的男人,怀里抱着猫儿,落寞离去。
万丈深渊,谁又知道,暗藏着怎样的棋局……
*
“如意……如意?”
风雪交织,山路崎岖,晋王夫妇慌了,他们隐居于此,已足一年,但……如意,不见了。
他们知晓,皇帝不会轻易放他们夫妇离开京都,便将计就计。
淳于止熙,确实踩着他们,上位了,但是,他们亦是,来了一出金蝉脱壳。
如意离了家,只留下了一封书信,他们,甚至不知她去往何处。
寻了一天,寻不见人影,才再次细读了那封信,提着的心,迟迟落不下。
世界如此险恶,他们,如何放心得下……
罢,她要走的路,长着,她大抵,也是不愿,一辈子都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