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何艳这才放开手。得以被放开的张应楼继续走下一段阶梯,对刚才的事情并不在意。
安何艳找到另一只掉落的手套,看着没戴手套的那只手,白得就像玉石雕琢,纯净高贵。
每一跟手指都洁白无瑕,这双手是要一直藏在手套里的,为的就是隔绝世间的污秽,她看着洁白的手陷入久久的思考。
天气一如既往地爽朗,庆和堂后院又传出咿咿呀呀的练嗓子的声音,天还未亮就起来吊嗓子是庆和堂里的习惯。
安何艳知道他们练嗓子后就会吃早饭,吃完早饭就要去前堂忙活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充实而祥和。
安何艳切身见识到了这种朴素的美,这种安详,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生活最简单纯粹的美丽。
但这样的生活很快就被拉回了现实。
“小姐,该回去了。”管家等候在门外,对她微微欠身。安老爷已经从外地赶回来,安顿好安府的事情后第一件事就是派管家去接安何艳。
毕竟是安家的掌上明珠,不会再让她在这种地方居住。
安何艳看看身后,有兰和张应楼以及一众伙计,大家都在望着她,来给她送别。
她在这生活不过几天,此时却不知为何有些不想走了。她喜欢这里的无拘无束,喜欢这里的自由坦率,喜欢这里的平等和真诚。
“你也回安府,今晚之前就得回来。”安何艳走之前不忘叮嘱张应楼。
“小姐,你这几日受苦了。”在车上,管家回头对她说道,言语里带着关心。
当时安府被洗劫,安何艳和张应楼逃到了庆和堂后,他就快马加鞭地去找在外地做生意的安老爷。
这一走就是好几天,也不知道小姐在庆和堂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庆和堂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
要不是当时情况特殊,又怎么会让小姐屈居在那里。
“我在庆和堂很好,他们的东西很好吃的,比如那个地瓜,还是头一回吃到,真的不错。”安何艳也知道管家是真的关心她,管家从小看着她长大,虽然后来她出国留学了,但在这之前,他待她一直视如己出。
管家一听,心里就酸楚,小姐什么时候需要吃到这种东西,看来这几天小姐真的受罪了,回去一定要叫厨房给小姐补一补。
张应楼住的院子算是安府上等的院子,院子里种的都是名贵的牡丹,现下正是牡丹争妍斗艳的时候,院子里盛开了各色的牡丹。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一时间雍容华贵,璀璨夺目。
张应楼提着水壶,在花丛中细心得给牡丹洒水,眉目低垂,温润如玉,细长的睫毛拨人心弦。
一时间人比花娇,竟让花容失色。
他细细浇完一株后再去浇另一株,非常有耐心。
安何艳站在走廊上看着,也没有叫他。直到他差不多把满院的牡丹都浇完了,才发现走廊上的安何艳。
“安小姐找我何事?”张应楼提着水壶走来,带着满袖京华。
“自从你来安府,都未曾给我真正唱过一曲,不如就今日?”安何艳傲慢不可一世。
“今日嗓子不适,怕是不能给安小姐唱曲了。”张应楼想起了今日在街上偶然看到那家花店已经倒闭了,表情冷然。
安何艳也看出了他对她的轻蔑和鄙夷,依旧笑颜如花,“那还真是遗憾,只能改天了,好好休息,张大名角。”
张应楼拿起水壶又继续浇水,他今日上街,经过上次他和安何艳去过的花店,意外地看到老板在收拾东西,一边唉声叹气。
店里的东西也搬的七七八八,不大的店铺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经过询问,结果和他料想的一样。果然是安小姐,她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会不择手段,这一点张应楼深有体会。
她将纨绔子弟的恶行发挥得淋漓尽致,张应楼还记得老板走之前那个哀伤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仗着自己的家世为所欲为,真所谓可恶。
春季带来了生机盎然,也带来了绵绵细雨,某种愁思也在雨丝中发酵,带着雨水,倾盆而注。
安何艳伫立在屋檐下,雨水顺着长瓦涓涓滑落,淅淅沥沥的水条从檐角跳下,在地面汇成无数细流,向四面八方逃去。
“小姐,要我们回去拿伞吗?”
她身后并排伫立着四位金牌保镖,人称四大天王,在打手的行界里也是小有名气。
“不用了,等雨停吧。”安何艳抬头看着从空中落下的雨注,仿佛所有的雨滴都会落入眼睛。
“是。”
张应楼抬头看向窗外,雨水拍打着娇艳的牡丹,牡丹就如同沐浴雨中的美人。
安小姐一大早就出门了,这会也还没回来,她有保镖在旁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估计是被这场雨拖住了。
按照她的性子,应该会让保镖回来拿伞,却迟迟未见保镖身影。
张应楼想了想,从门边抽出了伞,一把朱红的百褶伞就撑开在了雨幕中。
雨滴在朱红色的伞面上溅开了一朵一朵细小的水花,从伞面直下,形成新的一层小小的雨帘。
伞下撑伞的人,眉目似画,眸中每一次转目都似藏有无数星河,动人心弦,眼里清亮中的墨色竟能绽放开数不尽的绚丽。
湿漉漉的长街中,如在所有淡雅纸伞中盛开的那把朱红色百褶伞一样,美得让人惊叹。
支伞而过的姑娘脸红扑扑地小心翼翼地瞅着他,被母亲牵着手的小孩也忍不住看向那个好看的人,在屋檐下躲雨的人视线也被尽数被他夺去。
安何艳伸出手接住了天空下掉进的雨,冰凉着掌心,这雨势丝毫没有减少。
这时候,她发现在周围躲雨的人们几乎都被一个方向拉去了视线。
雨中有人在执伞行来,朱红色的伞就像一朵在雨幕中移动的水芙蓉。
张应楼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听说她要去采购一批瓷器收藏,便在这附近的古董行寻来。
“安小姐。”张应楼到了她身前,他身上的衣裳只被雨水溅湿了几滴。
“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安何艳歪头笑嘻嘻地望着他。
“只是路过,要走吗?”张应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