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是熟悉的屋子,斜阳从半阖的窗户透进,暖光透到桌子上的白瓷花瓶身上,洁白光亮的白瓷花瓶在窗边如茕茕孑立的玉人。
书架的书整整齐齐地排列,是习惯的摆放。
已经傍晚了么。
张应楼闭了闭眼,眼球微微动了动,纤长微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安何艳的死还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惊讶地转头看向窗户旁的那只白瓷花瓶,这只花瓶。
张应楼躺在床上,偏着头呆呆盯着那只白瓷花瓶,清亮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波光。
他明明记得这只白瓷花瓶在他师傅生病的时候就被他转手了,为了凑够药费,这只价格不扉的白瓷第一时间就被清走了。
师傅死后也没有再赎回来。
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应楼又仔细看了看屋内的物品和摆放,的确是他熟悉的地方,但却不是张宅,而且庆和堂。
张应楼坐了起来,开始在屋内走动,翻看那些他熟悉不过却又已经生疏的物品。
另他不可思议的是,很多明明早就不在的东西却的的确确的在这里。
他当年不小心折断的灯笼提手,现在正完整地搁在角落的盒子里。把手的纹路还清清楚楚地延伸到头,没有因为经常摩挲而出现的模糊。
那套早就典当出去的行头,正服服贴贴地置放在房子的大箱子中,木箱也没有年轮的灰败,反而澄亮地发光,仿佛里面的行头会被主人随时拿出来,穿上,再唱罢一曲红尘。
他记得很清楚,他当上名角唱的第一场便是红尘,从那场红尘之后,他的名气便一发不可收拾。
从此便是“天津第一人”。
笃笃笃的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门外传来了一个年老却有力的声音:“小楼,准备好了没有啊?该上台了。”
张应楼一愣,这个熟悉的声音他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亲切又严厉,伴随他整个儿时。
见屋内没有反应,霍天又提了提声音:“小楼?”
“知道了,师傅。”门咯吱一声从里打开,张应楼从里而出,笑意盈盈,仪态翩翩,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他还是当年那个让颠倒众生、红遍天津的名角儿。
锵锵锵锵锵,锣鼓声急急催起,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或走或坐,都停了下来,台下人头攒动中,是一双又一双亮亮的充满期待的眼睛。
锵,锵,锵,锵,锣鼓声逐渐慢下了节拍,与此同时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影在锣鼓声中入幕来,犹惊鸿照影。
一句唱罢,台下惊叫连绵不绝,直传云霄。
余下便只剩惊艳。
不经意一瞥,便看见了二楼雅座间的人,比起当年,她略显稚嫩了些,削弱了美丽的刺,倒是看起来温软无害了些。
他们真正有交集应该是在三年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遇到她了。
“这便是你们庆和堂的名角儿燕不归?”安何艳偏头问。
“是的,安小姐,这是燕不归最拿手的一曲呢。”候在一旁的侍女立马上前,弯腰在她耳边恭敬地说道。
台下的人们开始拼命喝彩,只把手掌都拍红,都觉得难以表达心中的满意。
“我要见燕不归。”安何艳回头眼神示意,一旁就有小厮掏出银票双手奉上。“给我安排上。”
“这,燕不归是不见客的,安小姐。”侍女有些为难,燕不归不对外透露身份,私下也不见客,除了庆和堂的人,其他人都不知红透半边天的燕不归真实身份是谁。庆和堂的人也都守口如瓶。
“怎么,还有我见不得的人?”安何艳尾音提高,压迫也徒然增高。
“今日我就要见这燕不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