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芷兰字字句句都像钉子一样扎在慕禾宏心上。
慕禾宏怔怔看着她,眼中一片茫然,半点子光亮都没有。
卫芷兰决心将话说得再狠些,便走到床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我是母妃,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认识了你,还被你爱上!如果可以,母妃一定希望从此以后,生生世世都不再与你有任何瓜葛,你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地府里面,为你做的那些事忏悔赎罪去吧!母妃她,定会跟父皇在下一世重新相逢,恩爱白头,做一对人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
大约是神仙眷侣这句话刺激到了慕禾宏。
他猛地睁大眼睛,恶鬼似的瞪着卫芷兰:“不,安儿是我的,她是我的!”
卫芷兰回以冷笑:“是吗?我看街头那些流浪狗抢别人家肉的时候,也都是这么以为的。”说罢,她不顾慕禾宏怨毒的眼神,拉上云析夜就往外走,边走边道:“王爷,咱们走吧,跟一个疯子,没什么好说的。”
“不,不会的!不会的!”
卫芷兰拉着云析夜出了寝殿,关门时,慕禾宏歇斯底里的怒吼还在殿内回荡。
辰时三刻,丧钟大响。
慕禾宏在他的寝殿内咽下最后一口气,据宫人形容,他走之前,口中还呢喃着南荣忆安的名字。
卫芷兰冷笑。
他别是以为这样到了地下,就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儿了吧?
做梦!
慕禾宏的祭典丧仪定在第二日举行。
大公主心急,想早点登基,所以就没有命人大操大办,只叫人备了口上好的玉棺,将慕禾宏的尸身殓了,回头往大街上一拉,让百姓们凭吊一番,再葬入皇陵就可以了。
这大概是最草率也最简单的帝王丧仪了,不过没办法,谁叫大公主恨慕禾宏呢,要不是有苏承安和蓝玉竹他们劝着,大公主本想找个草席,随便把他裹吧裹吧,丢郊外让野狗啃了呢。
还能给他口棺材,让他风风光光葬入皇陵,已经是给天衣和天建面子了。
祭典结束,接下来就是大公主的登基大典了。
庆王已经照大公主的意思,被做成人彘装在坛子里面了,大公主甚至还打算让他参加自己的登基大典,好借此来好好羞辱他一番。
后来是云析夜觉得不妥,认为这样,会损害到她女帝的形象,毕竟她刚刚登基,若此时背上一个谋害至亲的女暴君的名声,于她而言,并不是这么好事。
大公主这才按耐下疯狂报复的冲动,按照原计划,规规矩矩举行了她的登基大典。
大典当日,卫芷兰和云析夜代表天食,苏承安代表天衣,蓝玉竹代表天建,全都参加了大典,并分别送上了缔结四国盟约的信物,以示友好,唯独欧阳宏没有出席。
听蓝玉竹说,那天他们刚一回到客栈,便收到了他们国君送来的密信,密信上说,南荣家知晓了在天明城发生的一切,特意遣人前往天建兴师问罪。
天建国君生怕南荣家会因此降罪,故而将一切责任全都推到了欧阳宏身上,这不,正催着他赶快回国领罪,好平息南荣家的怒火。
欧阳宏本来就因为自己计划失败一事而呕得厉害,南荣家还在背后捅他一刀,这下可好,功没了,过全成他得了。
可怜他一番筹谋全都付诸流水,怎料会被苏承安和云析夜摆上一道。
这都第三次了!
这是他和云析夜第三次交手了,还是以惨败告终。
这个云析夜,莫不是他的克星不成?
欧阳宏带上一小拨人提前返回天建领罚去了,而云析夜他们也很快便定下了归期。
按道理说,他们该多留两天,等天行国内的局势稳定下来了再走。
但是,六王府那边只有卫芷梅和云析平在撑着,卫芷兰担心他们独木难支,想早点回去,免得多生事端。
再说了,咱们这位大公主也不是简单人。
卫芷兰原以为,她登基称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庆王的丑事全部抖落出来,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这位“贤王”的真面目。
可她没有,她甚至叫人故意将这件事摁了下去,还杀了庆王妃,封了庆王府,连府中幸存的那些孩子她都没有放过。
卫芷兰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碰巧看见宫中禁卫正悄悄将那些孩子的尸体从庆王府后门运出,准备拉到乱葬岗去埋掉。
卫芷兰叫池浩跟着他们,待他们丢下尸体离开之后,再将那些孩子的尸身一一捡出来,找个偏僻安静没有人打扰的地方,给他们立个正经的坟冢,好叫他们入土为安。
池浩回来复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卫芷兰一夜没睡。
她想不通,明明大公主也曾经受过庆王的虐待,按理说,她该是最同情那些孩子的人,为什么到了如今,她却要杀了他们,去替庆王隐瞒?
她不明白。
直到池浩回来,告诉她,那些孩子是怎样像垃圾一样被弃之在荒野,她终于坐不住了。
她必须得去找大公主问个清楚!
别的人,她爱报复就报复,想怎么心狠手辣,她也懒得管。
可这些孩子有什么错?
他们自小便被爹娘抛弃,成了孤儿,好不容易活下来,却落到了庆王手里,已经够可怜了,现在连命都没有了。
有哪个做皇帝的,会这样对待自己的臣民?
卫芷兰这个人就这样,理智的时候可以很理智,同样的,冲动的时候也会很冲动。
她不顾池浩的劝阻和阻拦,横冲直撞地就进了宫。
在御花园,她如愿见到了大公主,不,现在应该叫女皇陛下,而与此同时,陪坐在侧的另外一人却吸引了卫芷兰的注意。
宽袍缓带,眉目如画,不是云析夜,又是哪个?
他怎么在这里?还是这个时间?
怪不得一大早便没见到他人,合着是跑这儿来陪别人饮茶赏花了。
负责替卫芷兰引路的宫人想上前通报,卫芷兰拉住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吩咐他退下。
那宫人也是个有眼色的,这种复杂的三角关系,宫里头比比皆是,不是他们这些当下人能够掺和的,便一声不吭,乖乖退了下去。